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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妹兩個坐在花園的石桌前。徐湛揉了揉大腿,父親剛剛那一腳用了多大的力氣隻有他知道,現在還疼的發麻,聰明如他,完全能感受到父親對他的怒氣。


    襄兒哭了一會,見徐湛也不哄她,就咽了口淚,從丫鬟手裏拿過一個小簸籮,擱在石桌上:“三哥,真有那麽糟嗎?”


    “誰說的!”徐湛翻了翻,拿出其中一個:“看這君子蘭,繡的多好。”


    襄兒又哭了:“那是並蒂蓮。”


    “並……”徐湛歎了口氣,拍拍她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妹啊,你還是去研究你的璿璣圖,爭做一代才女吧。”


    “我能有個姐姐嗎?”襄兒閃著淚眼。


    “不能,就三個哥哥,將就著吧。”徐湛悲哀的搖搖頭。


    “爹爹!”襄兒突然站起來跑開。林知望被老太太放出來,攬著撲上來的女兒,坐在石凳上。


    “父親。”徐湛躬身行禮。


    林知望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拉著襄兒上下看看,甚至手指頭掰開看了看手心,問:“挨打了嗎?”


    襄兒啜泣著搖頭。


    猶不放心的望向徐湛,徐湛也趕緊搖頭。


    林知望舒了口氣,輕聲道:“祖母和爹娘一樣,是希望你更好,不可以心存怨恨。”


    說著,伸手抹了抹襄兒的小臉,滿臉淚痕很是可憐:“爹還是那句話:書不可以不讀,字不可以不練,女工是怡情養性的東西,喜歡就做,不喜歡,好好跟祖母和母親去說。林家的女兒要知書達理,你今天的表現,不是孝順的孩子應有的作為。《孝經》抄一遍,明天拿給爹看。”


    襄兒低著頭,裝老實。


    林知望讓她去歇著,看看杵在一旁的徐湛,兀自往外麵走,徐湛趕緊跟上。


    “陛下要賞你。”走出主院,林知望告訴徐湛:“聖旨不日即到,好好準備。”


    “賞我?”徐湛問。


    “陛下本想見你一麵,被我攔住了。”林知望道。


    “為什麽?”徐湛問。


    林知望停下腳步,看著他的眼睛:“你以為這是好事?”


    “我見到聖上,或許能為先生求個恩典,先將他保釋出獄……就醫。”徐湛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


    林知望詫異的看了他,似乎聽到一件無比荒謬的事:“我遍讀古今律法,還未見有此先例。”


    徐湛低了低頭,這神情著實讓他後背生涼。


    仿佛懸在頭頂的一把劍,會不會落下,什麽時間落下都是未知,又不敢稍稍行差踏錯唯恐罪加一等,就連剛剛責備襄兒的幾句話,都聽出了含沙射影的味道。心髒在胸膛裏砰砰直跳,有種非常強烈的想要跪地求饒的衝動。


    誰知還未等他開口,林知望便施施然轉身離去。徐湛快哭了,開始後悔自己當初的不辭而別,或許這就是老奸巨猾的林部堂想要得到的結果。


    林知望照例查完徐湛的功課,徐湛心裏害怕,自然完成的無懈可擊。


    隻見林知望闔上書本,閉上眼:“孝子之事親也。”


    徐湛趕緊道:“居則致其敬,養則致其樂,病則致其憂,喪則致其哀,祭則致其嚴,五者備矣,然後能事親。”


    就在徐湛以為他要大發雷霆清算總賬的時候,林知望卻隻是靜靜的點了點頭,語重心長道:“今天的事襄兒不對,你也不對,即便她受了委屈,你也不該為迴護她而惹惱祖母,孝悌孝悌,不但要友愛弟妹,還要尊敬尊長,你飽讀聖賢之書,想必不用我多說。”


    徐湛額頭見汗,您老是真失憶了,還是有意在折磨我呢。


    夜深了。


    良宵帳暖,玉爐溫香。曹氏枕在丈夫的肩窩裏睡著,柔順的長發散在丈夫身上。


    她是個活的特別精細的女人,又信奉居移氣養移體,對家人的起居非常上心,連徐湛的臥房都布置的韞州徐家的一模一樣,也不知她是如何辦到的。


    “宸兒……”林知望喃喃的夢囈,痛苦的虯結著眉頭。


    倏爾,他急切的喊道:“湛兒,徐湛……站住,別動!”


    曹氏被驚醒,她輕輕推醒丈夫,問:“又做夢了?”


    林知望迷蒙的半睜開眼:“前麵就是萬丈深淵……這孽障,還敢往前走……”


    曹氏給丈夫掖了掖被子:“不是好好迴來了嗎,別擔心了。”


    林知望失去睡意漸漸清醒,用手指輕輕撥弄妻子的頭發。僅有夫妻兩人時,他們相處的隨意很多。


    “我還真想問問,你打算怎麽處置湛兒。”曹氏的語氣有些戲謔。


    “誰說我要處置他?”林知望隨口道。


    “那你嚇他做什麽?連襄兒都跟我說,三哥像掉了魂一樣。”


    林知望冷下臉,聲音幹幹的:“我管教孩子,你向來不插手。”


    “誰讓你整夜做夢,我不操心兒女,還不能擔心丈夫麽?”曹氏擰過頭去。


    “好了好了,好夫人,”林知望不耐煩道,“什麽時辰了,趕緊睡吧。”


    天不亮,家裏的仆從雜役全部出動,將門前巷子裏的塵埃灑掃一淨,準備紅毯,紅綢,香案,鞭炮,準備接待傳旨欽差的茶果宴席,全家上下喜氣洋洋。


    徐湛不自在的吸了吸鼻子,不知道的,以為要嫁閨女呢。


    徐湛抱著胳膊在桌前背書,效率低的出奇,林知望對他不冷不熱的態度已經三天零八個時辰了,心裏的恐懼被無限放大,寢食難安。


    襲月拿了一小籃柿餅擺在他桌上,形似圓月,肉紅剔透,霜多而白:“太太見您讀書辛苦特地送來,莊子裏出來的柿子,今年想吃新鮮的怕是夠不上了。後園裏那顆柿子樹,遠不如莊子裏的可口。”


    北漠軍在京郊大肆劫掠,許多官員、內宦在外麵的莊園遭到洗劫。


    徐湛頭也沒抬,摸起一個嚐了嚐,還真不錯,鬆軟香甜。


    “太太還讓冬苡傳了句話。”襲月道。


    “什麽話?”


    “太太說,三少爺做了件頂天立地光耀門楣的事兒,不用害怕大爺。”


    徐湛從書本裏抬起頭來,嗤笑道:“我怕他什麽。”


    襲月掩口笑了:“誰還看不出來啊。”


    “有那麽明顯?”徐湛臉一紅。


    “您這又是何必擔心呢,且不論對錯。就算真要受罰也是逃不掉,何苦先庸人自擾?”


    徐湛有些驚愕:“小丫頭,我隻不在了幾天啊,口齒越發淩厲了。”


    襲月漲紅了臉,忽然像一個不留神泄露了秘密的孩子一樣緊張,逃也似的跑掉了。


    晌午時分,傳旨太監帶著儀仗浩浩蕩蕩的來了,手捧著明黃色的卷軸,輕咳一聲:“聖旨。”


    徐湛已早被人拾掇的裏外三新,推到香案後紅毯的另一端站定,與在場所有人一樣,聽到“聖旨”二字便俯身叩首。


    太監拖著官腔一字一句的念道:“奉天承運,皇帝敕曰:北漠內侵,京城危急。生員徐湛,年尚束發,未勘朝命。蠻夷陣前臨危不懼,為國出使,昭示天威,曷言書生文弱,卿之勇謀,實乃天下諸生之楷模。茲特命爾為江南巡察使,儀同正七品,協查撫陽決堤一案,有巡視查問受災州縣一切災情民情之權,可風聞言事,密折專奏,欽此。靖德二十年九月。”


    話音已落,徐湛卻遲遲不動,家人們有些著急,傳旨太監幹這一行久了,什麽狀況沒見過,故隻是輕聲提醒:“徐公子,接旨啊。”


    又過了半晌,徐湛的聲音有些飄忽:“徐湛領旨謝恩,吾皇萬歲萬萬歲。”


    徐湛接過聖旨,很快調整了狀態,請太監內室喝茶。


    “恭喜徐公子。”太監笑著拱手:“嗬嗬,往後要叫徐大人了。這是你的官服,敕書,官防,大印……待大人正式上任,還會分派扈從。這裏還有一些禦賜之物,金銀絲綢一類,請大人收好。”


    太監指著桌上的幾樣東西一一為他介紹。徐湛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渾渾噩噩的總算送走了欽差,拿起那卷燙手的聖旨反反複複讀了幾遍。


    越讀越鬱悶,靖德皇帝陛下,我跟你什麽仇什麽怨?


    林知望迴來時,天色已晚,曹氏服侍他更衣洗漱,一麵講著家裏的事。書房的燈黑著,徐湛破天荒的沒有做一點功課。


    林知望輾轉來到徐湛的臥房。徐湛正坐在裏間的書案後抄寫什麽,從中午到現在水米未進,忽然聽到有人開門,以為是襲月,煩躁道:“說了別來吵我……”


    徐湛雖然膽子大,有主見,卻還算得上沉穩,待人也謙和,林知望極少見他這麽大的火氣,負手走在桌前,手裏卻攥著一柄戒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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