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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湛望一眼裏屋道:“咱們先過去吧,這種小事,別驚擾先生了。”


    小事?說的輕巧。


    劉推官心裏苦笑著,與他一前一後來到二堂。七八個糧商正圍坐在一起,各懷心思又要沒話找話,一見劉推官進來,紛紛起身圍上來。


    “諸位,請坐請坐。”劉推官請他們坐下,笑容可掬道:“昨晚睡得可好?”


    “好好好。”幾個糧商體態各異,卻都頂著一雙黑眼圈出來見人,口不應心道睡得好,做人真是不容易呢。


    徐湛在劉推官身旁的凳子上坐下,靜靜的聽著,不多置詞。


    “大人,”幾人中早已推舉出為首說話的,是個年紀資輩最長的,穿一身黎色道袍,起身恭敬道:“給我們幾人一條活路吧。”


    “老先生言重了。”劉推官淡淡一笑:“活路要你們自己走,別人可給不了。”不癢不痛的話更戳的幾人心慌,有甚者連老淚都急了出來。


    “是我們利欲熏心,打了糧倉的主意。”老糧商最是鎮定,將罪名一帶而過,避重就輕,卻裝作悔不當初的樣子:“我等商量過了,願意將缺損的四萬石糧食按市價賠償,傾家蕩產也會湊齊上繳的。”


    “四萬石?消息很靈通嘛。”劉推官譏笑道:“也好,也省了我多費口舌。四萬石對你們幾人來說,傾家蕩產遠遠談不上,不過這個時候要錢是沒用了,我們隻要糧。”


    那懦弱的又一次哭出眼淚來,幾人七嘴八舌的發言,仿佛蒙受了天大的冤枉,卻讓劉推官一句也聽不懂。


    最後,老糧商招唿他們閉了嘴,這才將他們想說的緩緩道來:“大人有所不知,我們的糧都是搭了大戶的線,從其他州縣買的,一個人一年也隻進幾千石,現下還不到秋收,實在弄不到糧食啊。”


    劉推官蹙眉:“哪家大戶?”


    “這……”老糧商掃了幾人幾眼,猶豫道:“分別是:撫陽王家,鄞州許家和吳新林家。”


    劉推官點點頭:“來人!”


    衙役們進來,就聽劉推官一聲吩咐:“將這幾人收押……”


    “大……大人!”幾人慌了,又開始七嘴八舌的爭辯。


    “大人,大人,還有一個辦法!”老糧商慌忙道:“三家大戶各有存糧,向他們買,定能湊足四萬石。但我們幾人無能,一向隻有聽他們差遣的份,從他們手中買糧怕是不能。”


    “將他們收押。”劉推官不為所動,見衙役們將他們一個個拿下,又強調了一句:“他們恐怕還有話說,好好照看。”


    糧商們哭號著被帶下去,徐湛咋舌道:“大人真是酷吏。”


    劉推官乜他一眼笑罵:“沒大沒小。”


    徐湛無奈道:“大人明知道是那些家族在暗中指使,打死他們也不敢招認,又何苦多此一舉?”


    劉推官譏笑一聲:“這些商人,沾上毛比猴都精,給他們打迴人形,免得耍什麽花樣。”


    徐湛忍俊不禁,又問:“他所說的吳新林家,與林部堂可是本家?”


    “豈止,”劉推官無奈的搖頭:“林家現在的家長,是林部堂的親伯父,而林部堂的母親是撫陽王家的嫡女,說起來,他與你們徐家還有些淵源呢,你竟不知道?”


    “不知道,徐家和林家老早就不往來了。”徐湛搖頭敷衍道:“我們家也不曾囤積糧食,做這等泯滅良知的事。”


    停了一停,徐湛突然想起什麽似的站起身:“讓他們留神別傷了人,可指著這些家夥們買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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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是下午,天色出奇的陰鬱,就像行轅裏齊聚的韞州府一眾官員們,麵色憂鬱,沉沉的仿佛要墜下雨來。


    眾人對治水各有見解,支持率最低的就是決口泄洪。徐湛站在郭淼身後靜靜聽著,看著一張張憂國憂民的臉,心裏充滿了鄙夷,多少年的變遷,北流河床早已變為萬頃良田,成為大戶們的田產,種棉桑居多,現在要決開個口子淹了他們的地,且不說損失大小,這口氣恐怕也是咽不下去的,堂上眾人與這些家族盤根錯節,自然不會大義滅親。


    林知望身旁坐了個相貌清秀的青年人,名叫楊瑾,正執筆記錄議事的簡況。


    再看林知望,依舊冷著臉極少插話,心裏想必也另有一番機杼。


    徐湛本不想來的,聽說林知望與三大家族的淵源,想找機會與他談談,看看能不能從中促成買糧,解決韞州城的危機,但大人們似乎很忙,他沒有找到機會與林知望單談。


    百無聊賴,端詳起林知望的相貌來,臉型略方,雙眼有神,鼻梁挺直,顯得冷峻有威嚴,難怪官運亨通,未過不惑就官至二品,大祁官場上選賢任能,相貌卻是一等一的重要,那些相貌猥瑣或男生女相的,遠不如姿態威嚴、儀表堂堂的走的順暢。


    議來議去,車軲轆話來迴說,也沒有另外可行的點子,林知望麵色更加陰翳,終而忍無可忍,拍案道:“泄洪一事,本官已向朝廷上書,如果諸位反對,就等聖旨下來再說。今天就散了吧,值此多事之秋,諸位當用心辦差,方不負聖恩。”


    眾人起身行禮,恭聲道:“謹遵均命。”


    徐湛虛攙著郭淼出來,郭淼得了風寒,臉色差勁,強忍著咳嗽。還未穿過廊子,見有隨從追出來,對他們說:“部堂吩咐徐公子迴去,有事相問。”


    眾人一陣犯疑,又是找徐湛,且不知林知望哪有那麽多話對徐湛說,有人已經邪惡的想到,日前送來的官妓皆被林知望打發掉,莫非林知望有甚怪嗜好,偏偏看上了徐湛?


    徐湛折返迴來時,見林知望仍在原處坐著出神,先插手施禮道:“部堂喚學生來,有何訓教?”


    林知望並未應他,衝身後的何朗使個顏色,何朗一大步上前,抓住徐湛的胳膊,徐湛一驚,迅速彎起手臂用力甩,從他手中掙脫,下意識要逃,哪裏跑得過何朗,被鉗住胳膊反剪在身後,徐湛用力掙紮,用盡全身力氣踩他的腳,提膝頂他的小腹,怎奈何朗像鐵打鋼煉一般巋然不動,隻簡單幾下便被製服,撈起來夾在腋下,大步往內室走去。


    徐湛一麵跳騰掙紮,嘴裏蹦出一長串韞州方言問候林知望的幾代先人。


    林知望耳不忍聞,扶著額頭歎息。


    楊瑾在京城長大,聽得一頭霧水:“大人,他說什麽呢?”


    林知望輕咳一聲掩飾尷尬道:“語氣助詞。”


    感到楊瑾在此不太合適,揮揮手道:“若沒什麽事,你先下去歇著罷。”


    楊瑾剛剛離去,便聽到內室一陣叮當亂響,小子看起來文弱,性子真倔,林知望又氣又笑,又聽得打碎了幾件瓷器,何朗才從內室出來,手裏捧著一碗水銀如珍似寶,水銀上托著一滴新鮮的血液。這點血來的真不容易,何朗的脖子都被撓破了。


    林知望從何朗手中接過小刀,將左手食指劃了個口子,血液滴到水銀中,輕輕一晃,兩滴血珠滾在一起。


    “融了!”何朗暗唿,衝內室大聲道:“快放他出來。”


    兩名侍從將徐湛帶出來,怕他再次逃跑,徐湛仍被反剪著雙手,一臉鬱怒。


    “還押著他作甚,還不快拜見你們小主人。”何朗歡快的玩笑道,到好似是他撿到了便宜兒子。


    “滾出去吧。”林知望白了何朗一眼。見徐湛緊抿著薄唇,眼圈兒都泛了紅,心裏頓生憐惜,招手要他過來。


    他道徐湛是委屈的,還真是誤會了,徐湛現在恨得咬牙切齒,有火沒處發,還惦記著求他買糧的事,一步步的往前挪。


    見他走到跟前,林知望無比欣慰,捏著他的胳膊欣喜道:“都聽到了嗎,孩子,我是爹爹呀,你我父子陰差陽錯,竟是這麽多年。”


    徐湛心裏滿是不屑,也不知林知望怎麽說的出口,輕輕摩挲食指上的口子,憤然道:“部堂這麽做,不覺得有辱斯文麽。”


    林知望眯起眼睛輕斥:“什麽態度,跟誰說話呢!”


    徐湛嘴角一挑:“大人想要什麽態度?像您的下屬一樣,言聽計從,頂禮膜拜?”


    林知望壓壓火,知道他有意挑釁,反而格外平靜的安慰他:“總歸是我對不住你,我知道你一時難以接受,不過沒關係,來日方長,總有一天……”


    徐湛打斷他,舉起左手食指質問:“你懷疑我母親的品行?”


    否則,何必要多此一舉,滴血認親。


    林知望很意外,忙失口否認:“當然不是。”


    “既然家母德行無虧,你為什麽要休妻?”徐湛步步緊逼。


    “再這麽說話,休怪我對你動手!”林知望惱怒的看著他。


    徐湛抿著嘴,冷著臉,胸前起伏的厲害。


    見他兀自生著悶氣不再頂撞,林知望這才放緩了語氣解釋:“是放妻、和離,不是休妻。大人們的事,你不明白。”


    “盈盈蓮步,進退千容。情柔態綽,迴風舞雪,楚楚含香。有人來,和羞走,華茂若何?春梅綻雪。大人好文采!”徐湛哂笑道:“靖德五年的冬天,吳王叛變,外公在丁憂期間受到牽連,致仕返鄉,您恰在此時休妻,可是為了免遭牽連,保全官運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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