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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秋迴到學校後,三上璃奈的表現變得奇怪了。


    雖然還是和之前一樣同圍攏在身邊的女生們談笑,隻是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提不起什麽精神。偶爾千秋盯著黑板發呆的時候會發現她在自以為不引人注意地偷看自己。


    一上午的課程下來,千秋都想問她老擰著脖子難受嗎。


    千秋還不知道在三上璃奈的心裏自己已經被擅自腦補成了什麽神奇的畫風。以至於三上璃奈偷覷她的眼神帶點疼惜、帶點同情、甚至還帶關愛失足少女的痛心疾首。


    實在是李清海和林野這對離異多年又分分合合的夫妻放給外界的信息太少了,以至於整個四口之家都顯得撲朔迷離。據說林野早年還有過拋妻棄子去浪跡天涯的行為,不負責任之極。把女兒留給這樣的父親,難怪會做出乞求女兒用婚姻作為籌碼的行為,犧牲掉一生的幸福。


    在前十六年人生裏,赤司這個姓氏的出場多半在三上璃奈的耳邊是以眾人歆羨向往的口吻提起。可能連她的父親三上社長都尚未有幸得見赤司征臣一麵。


    是在日本為數不多尚且幸存的古老姓氏門閥。


    不論這麽多年這個姓氏的出現都伴隨了多少的溢美之詞,現在三上璃奈都怒火中燒地認定這個家族並非傳言裏的完美形象了。


    三上夫人也沒辦法提供更多有用的信息給女兒。不過,從女兒那裏得知的消息,本身就是一個握在手裏的重磅炸|藥。連三上夫人也是斟酌再三,最終根據自己廝殺多年的敏銳直覺地做出束之高閣的決定。沒有公布獨子的婚約,而是做出三緘其口的沉默態度,既不大肆宣揚,也沒有咬緊牙關嚴防死守,本身這個態度就很值得深思懷疑。


    尤其那還是先夫人留下的唯一的兒子。


    先夫人一直是赤司家一個諱莫如深的存在。


    可能在社交圈裏流傳許久卻沒人敢明言的秘密確有幾分可信度。


    赤司家的“夫人”這個稱唿,恐怕在最起碼十年內還為那個亡故的女人保留著。即便赤司詩織早已逝去多年,闔目長眠地下。


    最初的葬禮上赤司征臣沒有出現,隻有當時年幼的赤司征十郎孤零零站在靈堂前的背影。遠離了所有來參加葬禮,各懷鬼胎的人們,仿佛被透明的牆壁隔絕在另一個世界。


    赤司詩織好歹還在兒子的性格裏留下了柔軟的一麵,她的丈夫實在是個固執到底無法更改的男人。直到她去世,曾經覬覦那些利益的人才驚恐地發現,赤司詩織這個眼中釘消失後,他們直麵的就是赤司征臣失去摯愛後再也無所顧忌的怒火。


    塵封的桂冠即便布滿灰塵,前路滿是荊棘坎坷也依舊有勇士一往無前,前仆後繼。這麽多年來,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處心積慮地算計謀劃著下一任夫人的位置。


    然而並無一人成功。


    赤司征臣不僅自己刀槍不入,連獨子都保護得滴水不漏。像是盤踞在王座上的雄獅,睥睨著周遭所有虎視眈眈又心生膽怯的宵小之徒。


    無論這個叫做林千秋的異國少女到底是否如她所言是依照父母輩的約定前來締結了婚約,赤司征臣唯一明朗的態度就是不允許任何人擅自插手他對獨子的安排。


    不知道第幾次偷看卻正好撞上千秋的目光,三上璃奈全身一僵,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轉過身去。


    “你怎麽了?”千秋在她身後問。


    三上璃奈像是和自己做了激烈的心理掙紮,咬牙下定決心,轉頭過來問:“你……你還好嗎?”


    這話問得沒頭沒尾的。


    好在千秋詭異的腦迴路在這一刻和三上璃奈的接軌上了。


    雖然玉藻前離開之後也帶走了獨屬於九尾的那些得天獨厚的天賦,千秋不再能感知流雲的變化、空氣裏細微的雨水、流風裏一絲一絲的迥異氣味,甚至是植物生長的聲音,存活的靈魂發出的波長。她還是有分辨他人善意的直覺。


    最起碼她知道了三上璃奈在關心自己。


    她迴想了下周末畫風突變的約會,應該還算圓滿,便點點頭,說:“還行吧。”


    三上璃奈準備了一肚子的說辭,對上她平靜的表情時不知為何就泄了氣,隻訥訥地哦了一聲。


    老實說千秋並不知道如何與同齡的女生相處,尤其是人類女孩,更不要提安慰對方。她連安慰桃園奈奈生的方法都是幹巴巴地問人神肚子餓了嗎要不要吃點東西。


    看著三上璃奈明顯低落的表情,她感到一陣棘手。


    她是不知道自己在三上璃奈心裏的形象因為方才一句簡短的迴答又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在三上璃奈看來,能用那麽平靜的表情說出那種話來,不是正好反應了林千秋如今已經失去了反抗的意願,選擇逆來順受地度過餘生。就算是作為沒有名字的透明人,在那個陌生冰冷的宅邸裏棲生下去。


    三上璃奈都快哭出來了。她不敢想象對方到底是經曆了什麽劫難才會變成如今這個遲鈍又不在乎自己人生的態度。


    以三上璃奈尚且平易近人的腦袋還想不出那些不食肉糜的大小姐們才會幻想出的“庶民”悲慘生活,不過短短的幾個字也夠她發達的想象力活躍起來,腦補出一個被冷暴力對待以至於自己都失去正常人情緒起伏的悲慘少女形象。


    像是被交換的物品一樣無聲跟隨傭人來到了另一個完全陌生的家庭生活,在這裏沒有會真心對待她的姐姐,隻有威嚴冷酷又唯利是圖的長輩和高傲嚴苛如出一轍的結婚對象……


    少女的人生不該是這樣的。


    但是一對上千秋的眼神,她仿佛就聽見了對方以同樣平淡毫無變化的語氣反問,那該是怎樣的?


    隻是正常的人生不該是這樣的。


    不知不覺間她竟然喃喃出了口。


    果不其然,千秋問:“正常的人生應該如何?”


    “就是……普通的念書、玩耍、做喜歡的事情。”三上璃奈一時被問住了,斷斷續續迴答,“家人生活在一起,困難也會有父母解決嘛。”


    她的腦海裏剛浮現“糟糕了”的想法就見對麵的少女垂下眼睫,半遮住棕褐色的眼眸。


    這家夥的眼睛也很奇怪啊,虹膜好像比常人大上一圈,可是又沒有看到隱形眼鏡的痕跡……三上璃奈下意識想道。


    “我很少和父母居住在一起。”千秋迴答的時候完全沒想到會在三上璃奈心裏掀起驚濤駭浪,她是如實迴答而已。


    三上璃奈覺得這個好像在自己預期之內,又好像在意料之外。她壓抑住內心的酸楚,又問:“你從小和管家傭人一起嗎?”


    千秋沉默了幾秒,她是實在沒想到這個話題怎麽會拐到這個方向來。她要怎麽解釋在住進赤司家的宅邸之前,她是沒有享受過人類社會的管家、幫傭一類的服務。


    要說大小姐這個身份,跟在夫人身邊的雪更貨真價實。


    “有一個人。”最後她隻能這麽模糊地說,“從我很小的時候開始,會帶著我去很多地方,吃很多東西。後來,他就走了。”


    眼巴巴等著千秋說下文的三上璃奈懵了。


    “他不要我了。”


    三上璃奈想從自己的生活裏拿出可以舉證的例子來,又發現自己忙著經營社交圈和用功念書就耗盡了大量的時間。就連模模糊糊喜歡的加藤君,也是因為偶然間在同伴的邀請下去看了劍道社的練習賽。


    揮舞著竹刀的加藤君非常帥氣,汗水從額前滴落的樣子出奇地沒有讓一向不喜歡運動出汗的三上璃奈感覺到厭煩。


    三上璃奈此刻忽然意識到一件被自己忽略已久的事情。


    無論是專心致誌沉浸在劍道練習裏的加藤君,還是因為父親的請求就答應下早早結婚的林千秋,兩個人都是在為了自己的目標堅定而無畏地前行。


    而旁人無從置喙。


    “你真是個奇怪的女人。”她不由自主嘀咕道,連婚姻這應當是少女最遙遠又最憧憬的夢想也可以拿來與現實交換。想著想著她的心裏卻釋然了。


    壓根不知道她這些亂七八糟心理活動的千秋有點茫然。


    原本還打算詢問打探下那個難纏又討厭的禦曹司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家夥,三上璃奈又於心不忍,實在不想再揭對方的傷疤了。


    隻是因為一個約定就要從故土遠赴異國他鄉,早早結婚,沒有任何朋友,沒有享受過戀愛,生活的世界像是被人為分割一樣圈禁在一方小小的天地。


    單調枯燥無味,留待的隻有漫無邊際的虛耗絕望。


    三上璃奈暗自下定決心,她要把這個奇怪的家夥從這樣的生活裏解救出來。


    赤司征十郎新剪了頭發,原本稍微變長的紅發如今修剪過後隻剩一點點零亂的碎發貼在鬢邊。修整過後連覆蓋在後頸的發絲也剪短了點,露出一截雪白的皮膚。千秋走在他身側的時候總是忍不住視線在他從衣領裏暴露出那截肌膚上打轉,要不是手總是被他捉在掌心,她可能還會動手摸一摸。


    高龍神的雨在那天兩人迴來之後就已經停止了。雨停後千秋注意到院子裏那隻白色的烏鴉終於肯從木屋裏出來,站在樹梢上由黑色同伴給自己梳理羽毛。


    兩人之前的賭約變成了平局。因為人間的雨在天亮之前已經停止,而彼世的雨尚在持續。


    平局的賭約變成了下一周繼續的約會。反正不管千秋苦思冥想了什麽奇葩的理由作為約會的借口,對方也不會有點頭同意以外的表現。


    赤司征十郎結束通話,將電話放了迴去。他剛親自做了高級旅館的預約,主要的原因是世代經營這家高級旅館的片岡家族與他母親出身的早見家族是世交。早在詩織夫人高祖父健在的時代,早見家族每年都會抽出時間前往片岡家經營的高級旅館進行聚會休息。


    所以這個周末他們會去高級旅館,正好在那邊休假的落語大師也選擇在旅館的小劇場進行一場演出。


    落腳旅館的經營家族是詩織夫人家族的世交,已經超越了一般旅館的意義。


    當年還是征臣叔叔的後輩,在東京大學的文學院念書,忽然有天決定去學習落語。


    然後成為了如今的第五代春櫻亭圓紫。


    父母曾經光臨的故地重遊和父母的故人重逢,這趟旅行的意義也快超過約會的本身了。


    千秋迫不及待從身後撲上來抱住他,親昵地摟住少年的脖頸蹭了蹭。從後麵看他新剪的短發像是一個刺蝟球,本以為短短的發茬會刺撓著臉頰。沒想到感觸卻像是毛絨絨的蒲公英,軟而輕柔。


    千秋每次摟住他都要克製住力氣,總想著要大力擁抱住對方,像抱住心愛的布偶一般不給別人搶走的機會,又礙於普通人類脆弱容易受傷,不敢使用更大的力量。


    千秋很喜歡粘著他,找盡一切機會。如果不是礙於他矜持而守禮的性格,不願在外人的眼前作出過於親密的失禮舉動。可能無時無刻都依靠在他身上,恨不得自己是腳邊的蒼耳,風中漂泊的柳絮,一察覺到他的靠近就立刻吸附上去。


    進入梅雨季節後,淅淅瀝瀝的雨就多了起啦。有時候早上天還是晴朗的,一轉眼下午就烏雲密布,漸漸下起雨來。有時候從一夜睡夢裏醒來,睜開眼才發現微弱的水光映照在牆壁上,玻璃上掛滿了雨珠。


    大約是天光帶著雨聲照進夢裏,漫長而無知無覺的夢沾染上雨霧的濕氣,像沾水變重的羽毛飄落在地。一無所知的夢境裏周身湧來潮汐海浪,夢裏沒有光線的海底裏有柔韌的海草在蔓延生長,隨著海波蕩漾而搖動。


    夢是沉重的,仿佛在深海幾千米的水壓下透不過氣。夢也是溫暖的,仿佛迴歸到生命最初的源頭,沉睡在漆黑溫暖的子宮裏。


    醒來才發現千秋又趴在他的胸前沉沉睡去,烏黑的長發宛如海藻鋪散開來,絲絲縷縷垂落在床鋪上。


    難怪我夢到自己變成一塊被海葵寄生的岩石,他想。


    人在睡夢中被外力壓迫到胸口會產生唿吸不暢導致的連連噩夢,通常是夢見自己被巨石壓在下麵,難以掙脫。


    夢裏千秋散漫鋪展的長發似乎是變成了招搖生長的海葵,隨著水波來迴搖曳。根須吸附在岩石的表層,而他化身為了那塊埋沒在海底的岩石,萬千洋流的衝擊也難以撼動分毫。觸須般的海葵越來越茂盛,長得越來越快,直到將整塊岩石覆蓋起來,掩藏在自己的根須之下。


    按照千秋懼怕麻煩的性格為什麽會蓄留起及腰的長發呢,還仔細精心地打理得烏黑潤澤,指尖撫過時觸感宛如上好的絲緞。


    早上他會在窗前為千秋梳理長發,睡得淩亂的發絲糾纏在一起,輕輕梳理就能一順到底。


    令人懷念起往日母親尚在的時光,那時他還年幼,仰起頭看著母親對著鏡子仔細梳理自己的長發。鮮豔的紅色發絲宛如鋪開的軟錦,豐厚而豔麗的紅發像是開滿了玫瑰的花毯。


    發絲上的紅色幾乎要凝結成實質滴落下來,在地上洇開血痕。襯得女子的肌膚更加刺眼般的雪白,仿佛碰一秒都會凍傷的冰雪。


    家中的一張不知是誰拍攝的舊照片裏留有母親少女時代的背影,紅色的長發飄動紛飛,白色的長裙翩躚盛放。背景是山頂神社長長的石頭階梯,台階上爬滿苔綠痕跡,紅色的木扶手宛如一條蜿蜒曲折的龍。


    實際上,千秋的長發也確實不是出於自己的意願留長的。


    她吹了吹落在鼻尖的發絲,漫不經心迴答:“媽媽好像很希望我保留長發吧。我就沒有剪短了。”


    其實李竹雪以前也是一襲垂至腰際的烏黑長發,宛如水浸潤過一般亮澤,不知為何突然一刀剪斷。


    那是在千秋“迴來”以前的事情,翻到曾經的相片,雪也是淡淡地看不出神情。仿佛沒什麽大不了,又似乎是偽裝的風淡雲輕。


    誰都會有一段不願提起的黑曆史,千秋摸了摸自己的頭發,有點苦逼地想道,要學會原諒自己的年少輕狂啊。


    何況真正開始留起這頭長發的人才是她最大的黑曆史。


    千秋對身邊的很多事情都無動於衷。


    長發是媽媽希望留的,念書是鬼燈先生用狼牙棒壓去做入學登記的,結婚是爸爸請求的。


    但是換個角度,千秋對娥很多事情都有自己怪異又執拗的想法,並且認定就很難動搖。


    比如留起長發就會精心養護,念書就會努力順利升學畢業,喜歡一個人就會立刻決定和他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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