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陌生,少女疑惑道:「你不記得我了?」


    什麽?他該記得嗎?


    正當暮雲昭詫異之時,少女抬起手指,點在了他的眉心,剎那間,他的雙眸失去了焦距,眼前的景象開始變化。


    又是那如末日般黑霧瀰漫的仙宮星域,每一次通過他人的視角進入這裏,暮雲昭都有股恐懼到絕望,憤怒到悲傷的情緒。


    七十二仙君一一隕落,無法阻擋九大魔君,淨土快速淪陷。


    魔氣吞噬著生靈,毀滅魔皇的兩頭仿佛來自煉獄的黑龍帶著死亡的凝視,所過之處怨魂無數,最終龍頭轉向,盯上了她。


    鳳凰之火可燃盡一切汙濁,魔物無法近身,自然魔種也不可能寄身在她身上,她是為數不多還擁有全部戰鬥力的神獸化仙。


    可是,饒是接近金仙的實力,在日以繼夜不斷驅逐魔氣,奔赴最危難之地持續戰鬥,即使是最受天道眷顧的神獸,彩衣也產生了無以為繼的疲倦,力量近乎枯竭。


    現在兩條魔龍困住了她。


    「你是最後一隻鳳凰了。」


    魔龍口吐人語,前後擋住了她的去路。


    「生前鎮守四方,死後為魔所驅,龍族尊嚴盡毀,吾為爾等可悲!」少女鏗鏘有力之聲毫無任何怯意。


    魔龍似乎被激怒了,「成王敗寇,廢話少說!」


    話落,兩條龍猛血盆之口大張,衝著彩衣噴著濃烈的魔氣,蜿蜒的身軀交錯地纏繞上來,似乎想要將她絞住,拖入死亡的深淵。


    彩衣振翅一揮,然而受傷的翅膀帶著無邊的痛楚,令她的動作稍有凝滯,為了不被纏住,翎羽化為了鳳凰火,全身熾熱綻放。


    可滅一切罪孽的神火,其中一條魔龍的鱗片沾染上了一絲一毫,便如燎原一般席捲全身,彩衣不放過這個機會,張開尖利的鳥喙和利爪,撲向了魔龍的眼睛和七寸。


    「吼——」魔龍怒吼的聲音響徹神州大地,修為不高的人頃刻間耳鼻滲血,搖搖欲墜。


    它不顧被彩衣翻起的鱗片和刺痛的眼睛,被鳳凰火灼燒反而激起了它的兇性,猙獰地撲過來。


    彩衣果斷放棄攻擊,振翅遠離,然而卻忽然被另一條魔龍揪準時機纏繞上來,「你躲不了了!」


    魔龍尖銳的利爪狠狠地刺進了彩衣的身體,翎羽翻飛,化為了火焰從空中墜落,點燃了山川城池,而龍口咬在她的脖頸處,鮮血直流。


    彩衣發出悽厲鳴叫的同時,暮雲昭感到全身跟著一起刺痛。


    鳳凰抬頭朝著天上雷獄悲鳴了一聲,可嘆帝君受九重劫限製,處在最關鍵之時,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蒼生罹難。


    另一條魔龍翻騰著將身上的火焰撲滅,他瞎了一隻眼睛,然後惡狠狠地朝無法動彈的彩衣撲咬。


    腥臭窒息的魔氣禁錮了她的力量,不斷吞噬著她的仙力……


    鳳凰痛苦哀鳴,成片成片地散落光羽,暮雲昭跟著無法擺脫桎梏,窒息的痛苦傳來,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要痛死過去。


    忽然,一道淩霄劍光從天上雷獄而來,如破曉黎明的希望,淨化沿路魔氣,一瞬間斬下了兩條魔龍的爪子。


    隻見白衣的男人手握長劍,一步步從雷獄走出來,他的神情無悲無喜,蒼茫戰火之中,帶著安定人心的力量,「星恆宮聽令,退!」


    「帝君!」彩衣掙脫束縛,浴血振翅高飛。


    仙宮之主衣袂隨風飄揚,腳步不緩不急地走向昆吾山巔,「你護送弟子離開。」


    彩衣很清楚中斷天劫之後的封曦即將麵臨什麽樣的代價,心中悲憤欲絕,卻也知道七十二仙君盡滅,已無迴天之力,隻能強忍悲痛道:「是……」


    哀鳴之中,她盤旋於封曦的身側,接著朝星恆宮飛去。


    「當……當……」沉重的鍾聲仿佛危難的信號,亦是眾生的哀嚎。


    她全身浴火,托舉鯤鵬之翼,護送著幹坤破天舟起飛,沿路所有阻擋的魔氣都在她重生之火的燃燒下殆盡。


    「走!」


    蒼茫一劍,劃破界壁,彩衣化為少女站在幹坤破天舟上,抬手接住了封曦臨終的託付。


    與船上所有的星恆宮弟子一樣,悲愴哀泣,俯身跪拜……


    暮雲昭在即將被那無盡的悲哀所溺斃時,猛地睜開眼睛,模糊的視線慢慢有了焦距,待看清周圍的宮殿和麵前的宮裝少女,才知道自己從幻境中脫離了。


    「彩衣……」


    億年時光,迴溯過往,即使已經化作灰燼,成了白骨,依舊是星恆宮倖存之人永遠忘不了的傷痛。


    「你還活著嗎?」鳳凰不死不滅,於火焰之中可重生,暮雲昭充滿希望地看著她。


    然而彩衣卻淺淺一笑,「這隻是我的一縷殘念而已。」


    雖然早有預感,但暮雲昭聽到這個答案依舊心口刺痛,「為什麽,你們都隻剩一縷殘念。」


    當初的淩虛子也是,可他因為魔氣傾蝕,無法自愈,然而鳳凰不受魔種困擾,為何也……


    彩衣抬頭望向穹頂,似乎在迴顧過往,絕美的容顏浮現一絲無奈,嘆息道:「過隙迴廊之中,仙魔遭遇再一次大戰,我本身負重傷,然需護幹坤破天舟前行,隻能散盡重生之火,盡滅汙濁之人。」那一場戰鬥依舊慘烈,她慘然一笑,「幸好有寰宇之心撐起結界,於時間亂流之中,送幹坤破天舟到達黎虛,而我早已精疲力盡,再無涅槃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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