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千甫春風不亂地說:「知道了。」


    「真有不測,你能不能在輪迴路上等我?」生死離別之際,林懷湘不停確認,「不要在比我先出生。」


    劉千甫麵無波瀾地點頭,林懷湘那一瞬笑如孩提,轉身撈過裹成粽子的鄭鬱,將他扔給王景陽抗在肩上離開紫宸殿。


    逃命的人隨林懷湘湧出,劉千甫獨自站在殿內,心裏算著第一個來到這裏的人會是誰?


    一刻鍾後,林懷治和劉從祁、嚴子善渾身沾血來到紫宸殿,看見殿內隻有他一人後,林懷治愕然道:「林懷湘呢?!」


    坐在書案後的劉千甫看了眼劉從祁,淡笑:「你更想問鄭鬱吧?」


    「人呢?!」劉從祁懶得跟劉千甫裝,直接追問。


    劉千甫以手撐頤,姿態慵懶:「跑了,從左銀台門出去的,沿潼關往洛陽或靈州去了。」


    林懷治想起宮變之亂時的一切不可控製,臉色凝重起來。劉從祁很快連起事件,朝林懷治道:「城門我們都把守了,你先去追!長安有我和郡王在,你不要擔心。」


    林懷治點頭叫了嚴子善提刀追出去,劉從祁朝書案後的人,說:「生養一場,父親自行下來吧。」


    「岧奴過來。」劉千甫對他伸手,萬分自然,沒有任何壓迫。


    劉從祁看他片刻收刀欲上前,卻被趕來的王台鶴阻止,說:「小心有詐。」


    「七郎昨日還問我,二哥去哪了。」劉千甫伸出的手停在半空。


    劉從祁撥開王台鶴的手,給他一個放心的眼神,走上前扶起劉千甫走下書案,並迴道:「那父親是怎麽迴答的?」


    劉千甫甩開劉從祁扶他的手,走出紫宸殿麵對萬裏長空,悠然道:「給你掙前程去了。」


    旋即他側過頭,笑著問劉從祁:「你說是嗎?兒子?」


    劉從祁沉聲答道:「是。」


    這麽多人都離開了,唯獨劉千甫沒有走。他不能走嗎?隻要跟林懷湘一起脅著鄭鬱出了長安城,怎會活不下來,但他望見那宮城吞火和廝殺聲時就知大勢已去。他這輩子見慣了大風大浪,在朝堂上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他在聽聞劉從祁參與了這場宮變時,忽然憶起當年在張掖河邊撿到攬音珠時那一抹心頭悸動。


    他一直以為劉從祁是個木頭,可他沒想到這根木頭會變成刺向他的霹靂木。


    愛如掌中寶的孩子終究是恨他,怨他的。可他生命快結束了,什麽都做不了。想要讓下一任帝王重用劉從祁,放過劉家其他子嗣,他就不能走。


    劉從祁和林懷治定早就搭上了線,隻要他就範不頑抗,林懷治對劉從祁就總會有一絲賞識和放心在。今夜劉從祁隨成王舉事,來日林懷治也會想起他留岧奴一命。


    來生嗎?他劉千甫從不信輪迴來生緣一說,人死如燈滅。死就是死,身消天地再無靈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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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0章 永生


    天色蒙沉,林懷湘帶著鄭鬱逃亡,他用鄭鬱的魚符果不其然地闖開長安城門。若遇抵抗圍城的禁軍,王景陽等羽林軍禁軍則為他開路。


    駿馬飛馳甩開追來的禁軍,鄭鬱被橫放在林懷湘馬上,馬兒顛簸一跑起來,整個五髒六腑都被硌得生疼。


    嘴不能言,眼能辨路,他看林懷湘殺出左銀台門,逃向驪山。


    驪山不止有溫泉別宮,還有駐紮在當地的幾萬禁軍。鄭鬱猜想林懷湘逃至此處定想以天子令帶禁軍殺迴去。


    可王景陽在路上勸他,說劉從祁、嚴子善、鄭厚禮統管的驪山禁軍造反,那驪山就去不得了,不如先去洛陽。王朝大部分宗室都在洛陽一帶,又有前朝舊宮去了也好召集宗室與林懷治分庭抗禮。


    林懷湘此時身邊沒有文臣,隻有王景陽,他想也不想得答應了。


    長安出東,沿潼關入洛陽。林懷湘想從潼關沿函穀關去洛陽,太陽高升時,他到了少華山一帶。


    這其中路程顛簸不堪,鄭鬱望眼下隻看到路途因冬而枯敗的花草。馬蹄鈴的緊湊從遠而近的逼近一行人,出了長安城,鄭鬱見路勢平緩,眼前入淺溪水,他緩好神閉眼用頭往馬前肢上側頭狠狠一撞。


    馬頓時嘶鳴長叫失蹄往前一跪,將背上兩人摔在水裏。


    「陛下——!」


    林懷湘甩了把臉上的水,揪起鄭鬱衣領就想抽刀砍死。


    王景陽尚有神誌,慌忙道:「陛下!萬萬不可!」


    林懷湘憤怒地丟開鄭鬱,抓韁想重新上馬,卻見馬倒在溪水裏喘氣。這本就是他出城時慌忙抓來的一匹馬,如今天光大亮,太陽升起至高空有西斜之勢,從子時的長安城逃出來。


    已過了快七個時辰,林懷湘看身後軍士皆是疲憊之態,滿山荒蕪,溪水潺潺這通天景象都預示著他的失敗。


    鄭鬱任由溪水流過臉頰,刮過額上摔破的傷口,他看林懷湘站在陽光下陰惻惻地看著他。


    這時一兵士從遠處巡視一圈迴來,說:「陛下,前方有一山寺。」


    「陛下,不妨先修整一番,恢復力氣再迴長安或洛陽也不遲。」王景陽扶著林懷湘言真意切道。


    林懷湘瞧了圈跟他殺出來的禁軍,臉上多是燥意疲態,怕有譁變於是點頭答應。


    山寺簡陋像是荒廢多年,正殿內滿是灰塵蛛網。王景陽在大殿裏用衣服擦淨一處請林懷湘坐下,而鄭鬱則被隨意的丟在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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