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啊!你怎麽這麽成這樣了?」袁紘熱淚滿眶,他摸著德元帝身上有些單薄的衣衫,見帝王滿麵愁容神情頹廢,一時哭得不能自己。


    德元帝也哭了,他說:「新帝登基,我這個太上皇被幽禁在別宮裏,誰都見不到,自然也沒人在意。」隨後他問:「維之,楚王滿月,懷湘去看過他嗎?」


    袁紘看了眼榻上麵露焦急的嚴靜雲,誠實答道:「看過。聖上對楚王很好,將他抱由皇後撫養。」


    嚴靜雲漫步過來扶著德元帝,默默用宮絹擦去他的眼淚。德元帝垂眸喃喃道:「那就好。」


    說完他猛地咳嗽起來,嚴靜雲哭著給德元帝順背,說:「五郎,先喝藥吧,否則涼了傷藥性。」


    德元帝擺手:「涼都涼了,索性不喝。」


    「這殿內沒有其他人伺候嗎?」袁紘發現自入南內宮門到現在,一路上沒有幾個人伺候,尤其是在進了這蕭索的殿內。


    德元帝自嘲一笑:「能有什麽人啊,都走了,被調走了。沒有人願意來伺候我這個老頭子。」


    「五郎。」嚴靜雲忙朝袁紘解釋,用宮絹掩麵,「是懷湘調走了那些宮人,他說五郎需要靜養,就不用留那麽多人在了。這幾日藥涼了,連熱藥的炭都沒有。」


    袁紘聽後一怔,青石磚底下的寒涼侵入他的血肉,他哽咽道:「陛下,可是天子啊。」


    德元帝苦澀道:「林懷湘這個小孽畜,重陽那天夤夜帶兵入宮,以刀逼我禪位於他。後與劉千甫勾結,擬了禪位和監國詔書,又......又殺了懷治。我這個天子,在他眼裏算什麽?」


    袁紘驀然身軀一震,愣愣道:「成王......死了?」


    「懷湘親口告訴我,他派刺客埋伏在涼州迴長安的路上,將我兒碎屍萬斷了。」德元帝麵如死灰,無半分生氣,絕望地說。「隨後又以靜雲和楚王的性命逼我答應他的要求,否則就要將我和靜雲誅殺於宮闈之中,刀架頸側,實在荒唐。」


    袁紘不曾想那夜的細節居然有這麽多,不由生怒:「太子怎可如此!此乃大逆不道,有違天地倫常!」


    德元帝悽然一笑:「我沒有想到我親手養大的兒子竟然會如此對我,還殺了他親弟弟。這樣的人怎麽能好生對待我的其他兒子呢?而且還有劉千甫這個人在懷湘身邊,他日夜被奸佞蒙蔽啊。 」


    嚴靜雲這時泫然道:「五郎,治兒的屍身我都不曾看到,我養他那麽多年,最後竟是如此悽慘下場。」


    「現在朝堂上盡是劉黨把持,上下內外皆是他們的眼線。」袁紘隻覺天都塌了,隨後他又鎮定下來,問:「不過陛下,九月初八那天,您召見了劉千甫和太子到底是說了什麽?才讓這兩人犯這謀反死罪?」


    他以為德元帝禪位是真的修身養性,根本沒想到是林懷湘把刀架上去逼他的,還殺了林懷治。同時最重要的是劉千甫,林懷湘與劉千甫合謀造反,而他需要知道那天德元帝到底跟劉千甫說了什麽。


    「因為那天,我才知道劉千甫曾毒殺了我的另一個兒子。」德元帝自言自語地說,「惠文太子——林懷清。」


    屋外的風吹動了帷幔,君臣細語的身影逐漸模糊。一刻鍾後,內侍來催促袁紘離開。


    出宮殿前,袁紘迴頭望了一眼那坐在空曠殿中的帝王。屋外溫暖的陽光照不進這被新帝權力包裹的宮殿,林碧和嚴靜雲坐在原地,用希冀的目光看著他。


    那一刻,袁紘朝他們點頭隨即轉身走入光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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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7章 笞刑


    長貞元年十月十六日,鄭鬱睡了好幾天才醒過來。醒來後看到鄭厚禮趴在他床邊睡著,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他看鄭厚禮身上披的氅衣滑落,便伸手給他拉好,這細微動作卻驚醒鄭厚禮,他用手背確認下鄭鬱燒退後才放心。


    又想鄭鬱才醒不久應是口渴,於是轉身給他倒水。鄭鬱看見父親行動艱難的背影後,鼻尖一酸差點掉下淚來。


    「才醒過來別哭,不然又要傷身。」鄭厚禮把鄭鬱扶靠在懷裏,餵他喝了碗水。


    鄭厚禮看他喝完後,說:「還喝不?」


    鄭鬱搖搖頭,鄭厚禮把碗放下把他塞迴被子裏。鄭鬱聽見外麵寒風颳過庭院的聲音,問:「爹,現在是什麽時候了?」


    「十月十六。」鄭厚禮坐在床邊,自從鄭鬱病後,他整個人也消瘦不少,守在兒子床前,半步都不曾離開。


    鄭鬱嘴裏苦得很,全是藥味,說:「睡了這麽久,師傅好些了嗎?」


    「應該好了,前日他還去見了太上皇。」鄭厚禮想起禦醫說的是鄭鬱沒有求生意,所以才睡那麽久,可看兒子好不容易醒過來他也就不提那些在朝堂上吵的破事。


    鄭鬱眉心一皺:「見太上皇之後呢?有出什麽事嗎?」


    林懷湘不允許朝臣見德元帝,一定有詐,這突然的又讓袁紘去見。鄭鬱總覺得這其中有什麽不對勁,況且德元帝這個人也不是一個善茬。


    「能出什麽事啊,這幾日朝中風平浪靜的。」鄭厚禮說,「二郎,我已上書聖上,讓他放我們迴家。等你好些了,我就帶你迴南蘇州或永州,過幾年咱們又迴丹清,你祖父一直念著你呢。」


    鄭鬱的祖父一直生活在丹清城,鄭厚禮也請他去永州或長安住下,但老人家年歲大了,不肯挪動,加之還有鄭厚禮的幾個兄弟姐妹在,鄭厚禮作為家中官最大的就時不時稍錢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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