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人見餓狼散開,立即對鄭鬱俯身叩拜,說著謝語。


    沙石上死去的狼身還在流血,鄭鬱下馬朗聲道:「不用謝!你們沒事吧?」


    他適才一路觀察看有馬車輪印與篝火,料想這些人許是在深夜遇著了狩獵的狼。人數不多,這才成為狼的目標。


    「多謝諸位救命之恩。」那幾人中的一男子用官話答道,顯然是看清他們的衣袍樣式與官馬,「我等感激不盡。」


    林懷治讓兵士看看周圍有無危險並檢查這幾人的行囊,而後下馬來到鄭鬱身邊,掃了幾人一眼,問:「今歲天寒,你們這是要去哪裏?」


    為首的男子身著粗布衫,埋首道:「我等一路從揚州購來絲綢,想由玉門關去條支都督府下所轄的碎葉城做生意。」


    碎葉城處於巴爾喀什湖以東的位置,是絲綢之路上漢胡兩線的重要相交之處,漢胡的商人皆雲集於此。出了碎葉城往再往東走便是安西四鎮之一的焉耆都督府。越過熱海、天山一路往前就可到河西。


    天邊星辰遠掛,男子的聲音溫柔聽不出怪異。林懷治與鄭鬱相視一眼,兵士也在此時迴稟說隊伍無任何異物。


    「原來如此,可玉門關被突厥圍,現在怕是過不去,要等等了。」鄭鬱說,「你們不妨先迴張掖或涼州,等開春再走。那時路上客商多,豺狼不易近身。」


    本想讓他們繞路可一想這些都是老弱病殘,鄭鬱也就沒開那個口。


    那群人聽了這話,臉色微變,皆是愁態。為首那男子抬頭道:「你們要去玉門關救人嗎?」


    月色明朗,鄭鬱這才看清此人麵目。豐神如玉,眉眼如畫,粗布麻衫加身卻難掩其俊美麵容。他心頭隻覺這男子絕非普通胡商那般簡單,生死大事他不願多說,玉門關被圍在整個河西也不是秘密。


    鄭鬱肅聲道:「是。如今狼已離開,各位告辭。」


    說罷就拉著林懷治上馬準備離開,可那男子站起身道:「玉門關現在被團團圍住,你們根本進不去。會幾句突厥語,根本騙不過那群胡人。」


    「有勞閣下提醒,不過我也是胡人。」鄭鬱手握韁繩,月光披身,他對那男子說。


    話音落地,那男子放低了聲音:「黑夜還未過去,能否勞兩位軍爺收留一晚?我的親友受了傷,走不遠,我們也沒有水糧了。」


    說罷他又跪下磕了幾個響頭,從身上拿出過所遞給最近的兵士。


    兵士仔細看過證明身份的過所文書確認無誤後交給林懷治,林懷治看都沒看直接遞給鄭鬱,說:「你做決定,我聽你的。」


    鄭鬱無奈拿起那封轉手幾道的文書仔細看起,上麵有各地參軍加蓋的官印,證明這一行人確實是從去年十月中旬從揚州出發過來的。他見這商隊,有幾位被狼抓傷正靠著石壁微弱地唿吸著。


    鄭鬱嘆了口氣,說:「走吧。」


    迴去時,那男子沒有馬也不能徒步就試著提出想與鄭鬱同乘,表情認真又顯著些許脆弱。鄭鬱立即婉拒了他,後把自己馬匹給了他,而與林懷治同乘。


    迴營地的路上,鄭鬱騎馬,身後坐著一臉防備的林懷治。


    那男子倒是侃侃而談,他說自己是戎狄人,名喚沙艾格,父母都在疏勒鎮做些生意。


    沙艾格說父母對於中原文化很是嚮往,但可惜年歲大了,並不能陪他一起行走在絲綢之路上。


    鄭鬱觀沙艾格言談舉止很有風度,各族語言都是精通,想著或許是哪國的王家子弟。


    彼時□□周邊的附屬國多於繁星,絲綢之路上來往的胡商與西域的舞姬、崑崙奴伴著駝鈴聲從黃沙中走來,為濃墨的史書添上精彩一筆。


    沙艾格很了解中原文化,他總是在休息時對鄭鬱尋話,鄭鬱不好拒絕就與他閑聊,兩人對著塞外風景交談。


    沙州敦煌的官驛很快到達,斥候說還是沒有王台鶴的消息。鄭鬱就又準備啟程,不過天色已晚,林懷治說不妨在此歇一晚,讓蕭寬散錢讓軍士去沙州城內找東西吃,休息一下。


    今日是艷陽天,出城時夕陽遙墜。鄭鬱被林懷治帶著一路出了沙州城,錢伍和蕭寬急忙跟上,幾人跑馬十裏路到了月牙泉。


    來得鳴沙山上的月牙泉已是金陽躲雲層的時刻,微風拂水麵帶起塞外的遼闊景色。


    鄭鬱坐在鳴沙山上靠著林懷治的肩,錢伍和蕭寬蹲在一邊數沙子。正月裏的東風卷著幾人,兩人對著那月牙泉和夕陽景色說了許多。


    從初相識慢慢說到現在,溫柔的言語好像補迴了彌補那段過往的空白。


    在上弦月猶似彎弓隱約出現在長空時,林懷治低頭在鄭鬱額上親了下,溫柔一笑:「硯卿,我愛你。」


    「我知道。」鄭鬱也在笑,「我也很愛你。」


    林懷治抵著鄭鬱的鼻樑輕緩地蹭,弄得鄭鬱癢著一直笑,最後林懷治道:「月亮快出來了,冬日夜冷,我們先迴去吧。」


    鄭鬱看完景色也不停留,兩人牽馬踩著沙慢行離開。淺淡的月色照在月牙泉的水麵,形如冷輝,而遠方的鳴沙山,一對身影走入來日。


    迴城時路過一片茂密的桑樹林,著急迴城的馬蹄飛快地踩過草地,鄭鬱和林懷治弛飛在前。


    夜色裏周圍的一切瞧得不那麽真切,快速倒退的桑樹林在身後遠處,可萬事就於瞬間中變化。繩力拉彈的聲音使馬兒長嘶一聲,撲地往前跪去,鄭鬱騎在馬上一時未反應過來竟要直接向前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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