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跨步進來,唇如朱丹,膚如凝脂,雙眸斂著淡淡怒氣。劉從祁一下認出這是誰,側身躲開,淡定道:「在裏麵。」


    而屏風後的徐球剛抓了一把好局麵,就聽見自家夫人來了,忙在屏風後躲起來,一旁的蘇賽生見劉從祁離開神色微異。


    而嚴子善則淡定地給袁亭宜倒了杯酒,兩人見徐夫人大步進來碰了個杯。蘇五娘進來掃了一圈屋裏人,蹙眉道:「徐器之那死鬼呢?!」


    蘇賽生扶額替徐球打掩護,手卻指向屏風:「不在這兒。」


    「哥,你少給他辯解。」蘇三娘假裝說了兩句,「他整日不是與你們混在一起,還能去哪裏?」


    隨後她就很快找到了躲在屏風後的徐球,揪著他的耳朵站起抓著人就迴去。徐球哀嚎卻不捨去駁夫人的麵,道:「五娘子!五娘子!輕點——!」


    蘇五娘道:「少給我說這些,你三哥又來信了!」


    袁亭宜見局散了也就拍拍嚴子善,示意自己先行離開,在牽馬轉過街角時遇見了像是一直在等他的劉從祁。


    「你不是走了嗎?」袁亭宜瞧著巷中人問道。


    雨水滴在牆邊的木棚上,匯入磚石縫隙,坑窪處的水光,映出兩人身影,劉從祁抱臂倚牆看著他沒迴話。


    袁亭宜微嘆一氣:「幹嘛?」心想他迴家還要帶侄孫呢。


    劉從祁答道:「幹!」


    袁亭宜:「......」


    心裏暗罵劉從祁光天化日沒個正經,剜他一眼就要牽著馬兒離開。


    此時,劉從祁笑道:「喝酒去嗎?」


    一聽是喝酒,袁亭宜就拒絕:「不去!每次喝了都屁股疼。」


    「你每次都爽得要死,才不信你疼。」劉從祁毫不掩飾地說,上下掃視一圈袁亭宜後,說,「則直,真的不去嗎?」


    袁亭宜思考著沒有答話,劉從祁等得許久都未見他迴話,索性鑽到他的傘下,看著低聲道:「就當是陪陪我,好嗎?」


    「有什麽好陪的?」袁亭宜不耐煩道。


    劉從祁麵色倏的黯然下來,語氣近乎哀求:「我身邊隻能相信你了,則直。」


    雨聲冬日中,劉從祁雙眼好似紅腫,袁亭宜這麽多年對劉從祁不是沒有感情,驟然聽聞此種落寞淒涼的話,心也一下軟了,輕聲道:「走吧,我侄兒來了長安,帶了幾壇烏程若下,今晚陪你喝個夠。」


    劉從祁接過傘和韁繩,與他向魏國公府去。


    翌日黃昏時分,劉從祁給身邊的袁亭宜蓋好被子,小心地抽出被他枕著的手臂,拿過衣架上的錦袍穿上,寫了紙條對摺好塞在袁亭宜手裏才離開。


    成王府內,略微昏黃燭火照著林懷治的麵龐,他淡淡道:「你身邊誰還知道這件事?」


    「你、連慈。」劉從祁明顯頓了頓,才繼續:「蘇酬恩。解藥就差這麽一點,如果額爾達真的有,那這藥就成了。」


    這兩年,劉從祁一直記著古書上的法子,嚐試著調出解藥,可無奈到最後都差了那麽一點。


    屋內靜謐許久,林懷治倒了碗清茶推給劉從祁,不緊不慢道:「額爾達來京兩年,並未過多結交他人,如今驟然提起,怕是邊疆生事故。」


    「今夏黨項大敗,吐蕃趁機與迴紇聯合進軍侵擾阿史那莫,意圖吞併。」劉從祁道,「數年前,阿史那莫曾向如今的戎狄王借兵。額爾達為戎狄新王舊臣,他此番尋我,想是另有他意,塞外大亂,族人們會拿刀砍向對手。」


    說到此處,林懷治再是坐不住起身站起,一個膽大的念頭油然而生,他問劉從祁:「迷迴天的解藥,到底是戎狄王知道,還是曾經的戎狄王室知道,譬如令堂?」


    「王室或許都知道,但宜陽公主一定不清楚。」劉從祁正色道,「他是在向我示好?躲在長安暗處觀察這麽久,他想拿到什麽?」


    秋雨還在下,林懷治望著帳幔與風輕舞的殘影,說:「這麽多年我與宜陽公主並未有過幾次見麵,她深居府中不出,潛心禮佛,與她來往的隻有姑母。額爾達當年與她獻城歸朝,時拜右監門衛將軍,後遷左驍衛大將軍,此等歸降人,升官也太快了。」


    林孟則與林嘉笙交好,若額爾達是林孟則一方,他提拔則是林嘉笙在裏麵助力,最要緊的是,蘇賽生這個人一直中立林嘉笙與他們之間。


    自知道劉從祁也能試出解藥後,林懷治便少了許多接近宜陽公主的想法。一則是宜陽公主不比林嘉笙受寵,兩人情誼也不算深,二則林孟則迴長安後,鮮少露麵,就算是露麵也是林嘉笙做東的女眷宴席,他實在插不進去。


    他轉身問劉從祁:「當年崇德王可有子孫留世?」


    劉從祁思忖片刻搖頭:「我不清楚,當年王室遭血洗,我娘能活下來都已是萬幸,更莫說若是男子,又怎會存活?」


    「令堂尚能在世間留得性命,那這額爾達假如年歲小,說不定也是一個契機。」戎狄王室遭血洗已是二十多年的事,如今的額爾達不過三十三四,林懷治說,「你或許需要去查一下,他是不是你的親人。」


    劉從祁沉吟須臾,肅聲道:「我會讓瑤光去塞外徹查,但願事情是我們想的那樣。」


    「你是劉相的兒子,劉相背後是太子。」林懷治隻覺事情棘手,「他接近你,很明顯。」


    很明顯,想要復國。


    劉從祁道:「我隻是我娘的兒子,他真要跟我走,那就得聽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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