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懷治漆亮如星的眼睛聚著認真,他說:「那我多陪陪你,你也多陪一下我。」


    鄭鬱拱手打趣道:「下官謹遵殿下吩咐。」


    林懷治被驟然逗笑,此時隔壁的船舫上月工唱著春江花月夜,他把鄭鬱抱在懷裏細細地親吻。紗簾玉碎聲間,兩人慢慢地倒在榻上。


    待一個時辰後,鄭鬱才牽著林懷治悠哉悠哉的下船遊賞西湖,在岸邊的食肆用了午飯。


    看時日好,又逢田假開始,鄭鬱騎馬一路看著春景與林懷治去了蘇州的寒山寺。


    漫步悠然於寺廟之間,兩人有說不完的話,彼時聊往昔、日後。


    期間多數是鄭鬱在說,而林懷治則是那個默默聽著,時不時打趣一兩句的人。


    夜晚的江流岸邊,鄭鬱看著隱在夜中的寒山寺,聽著悠遠的古鍾聲,餘磬激盪著群山迴響,他站在橋邊望著腳下溪流,聽著耳邊湧進攤販的吆喝,感慨道:「這水景讓我想起南蘇州的天卉河。」


    「天卉河,古稱應淮。」林懷治知他是想家,說,「你兄長的名字便是取自這裏?岸乃有迴旋之地,天卉河綿延千裏,可是取自萬事總有迴頭之意?」


    做出的決定一旦邁出,便再難迴頭,岸字取的極好。鄭鬱點頭肯定,隨即語氣又有些無奈:「初聽他名我也覺得好聽有意,後來才知我娘生他於天卉河岸邊,我爹一時高興想不出啥好名,便取名岸。」


    林懷治:「......」


    這名和字似是完美,林懷治沉吟片刻,說:「那你呢?」


    鄭鬱答道:「南蘇之役舉家逃亡時,我娘在群山蔥綠的林間生下了我。」


    南蘇之役何其慘烈,州縣淪喪,百姓舉家遷往關內,當年若無鄭厚禮與將士,便是會失北陽十七州。林懷治嘆了一口氣,說:「王妃受苦了,我幼時一直覺得郡王真乃我朝英雄橫掃漠北。你的這個鬱字恰如其分。」


    「其實我爹最開始想的是鄭大山。」鄭鬱慢慢轉過頭看著林懷治,麵無表情地說,「還好我娘阻止了,取鬱字。」


    林懷治窘道:「那還是鬱字好聽。」


    身後人流多了起來,寒山寺悠遠的鍾聲傳入耳中。鄭鬱往林懷治身邊站了些,在寬大的袖袍下,牽住他的手,笑著說:「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鍾聲到客船。」


    掌心的溫度讓林懷治在春夜很是放鬆,他望著橋下水流,說:「這裏真好,難怪阿娘一直很想迴家。」


    「你現在便代她重遊故地。」鄭鬱說。


    林懷治認真地看向他,問道:「你什麽時候帶我迴永州看看?」


    鄭鬱眉心微皺,他想過帶林懷治去唿倫貝爾大草原走走。可鄭厚禮現在根本不知道林懷治與他的關係,況且永州那是他長大的地方,幼時他跟鄭岸在城裏撒歡搗蛋的事不少,要是遇上個長輩,隨意說上一兩件,他在林懷治麵前的形象可就沒了!


    「這個......」鄭鬱一臉為難,故作沉思:「日後有機會,我一定帶你迴去。」


    得挑一個鄭岸不在家的日子迴去,否則就他前麵那十三年的光輝事跡,林懷治聽完估計在床上會更加作弄他。


    林懷治追問:「要是沒機會呢?」


    「怎麽會沒有機會?」鄭鬱佯怒,「你難不成要與別人在一起?」


    林懷治忙解釋:「當然不會!你不信我對你的感情?」


    「信!」彼時岸邊響起踏歌聲,鄭鬱極其自然地扯開話題,「不過此情此景倒是讓我一件舊事,你猜猜是哪一件?」


    林懷治的餘光掃了眼岸邊的踏歌隊伍,疑惑道:「舊事?」他看鄭鬱眉宇含笑,聽得流水潺潺,歌聲四起,沉思片刻後說:「德元十五年的上元燈節是嗎?」


    鄭鬱驚訝:「猜得這麽快?老實說你是不是把眼睛放我心上了?」


    林懷治挑眉一笑:「我實在愚笨隻能想到這個,況且不是眼睛,是心放在你身上。」


    「是嗎?」鄭鬱眯了下眼睛,半信半疑。


    林懷治非常認真地點頭,隨後道:「記得當年在洛橋上郎君還揚言說要娶我,不知還作數嗎?」


    提起那時的前事,鄭鬱頓時一噎,立馬牽著林懷治離開,邊走邊咬牙道:「現在我就去買兩根紅燭,今夜咱倆就比!」


    隨後又轉頭說:「你執團扇!」


    林懷治笑著說:「好!卻扇詩作不好,你可見不到我。」


    「你今晚就是欠收拾!」


    聞言林懷治止不住笑,爽朗的笑聲縈繞在四月的春風裏。兩人牽著彼此的手走入夜晚的人流,岸邊垂柳隨風微拂過水麵。


    幾日後,杭州刺史府衙中,楊立看到一臉萎靡直打瞌睡的鄭鬱,有些擔心他:「硯卿,你沒事吧?要不去後麵睡會兒?」


    鄭鬱被楊立的話提醒,喝了一口碧螺春醒神,搖頭笑道:「我沒事,隻是昨夜看書看得晚。」


    「什麽書?」楊立問道,跟鄭鬱共事這麽久,從未見過他這樣。


    鄭鬱無比認真:「五洲錄。」


    而才從鄭使君被窩起來的林懷治,揉著累了一晚上的腰打了個噴嚏。


    鄭鬱趁著端午汛期前把河堤這些加固好,又跟楊立、張柏澤等人議好明年要向朝廷申報的錢。


    助人幫助梳理下,這個杭州刺史他做的也算順手,在杭州一帶官聲慢慢好起來。林懷治有時也會去揚州、蘇州,但迴來時的暈船症狀還是不會緩解,江南各地的官員都看出這位成王暈船,也就把政務都托長史、司馬等人送到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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