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笙撐著蘇賽生的力起身,冷聲笑道:「劉仲山這個人到底為他做了多少髒事?」


    蘇賽生收禮站好,溫柔一笑:「劉相從蒲州請了人迴來,宮婢似乎是當年服侍過白麗妃的人。」


    「白麗妃不是劉仲山做的?」林嘉笙比林懷清還要長一歲,對於當年宮裏的流言,她不是沒聽過。


    蘇賽生道:「劉相再有通天的本領,也無法插手後宮。麗妃育有兩子,不管誰死,皇後都是得利者。」


    「得利者。」林嘉笙走到磬前,染了蔻丹的玉指輕刮過鍾麵,「皇後做的哪件事,她不是得利者?」


    蘇賽生沉吟道:「公主,皇後掌後宮多年,在聖上心裏的位置非同一般。古言攻城為下,攻心為上。」


    銅鍾被指甲擊打發出輕微聲響,林嘉笙轉身朝蘇賽生道:「蘇卿此言何解?」


    蘇賽生淺笑:「薑艾一直是皇後陛下與太子間的心結。」


    遠在長安的一切波譎雲詭都沒有料及到江南,中秋後,災情有所緩解,可越州的叛民在越州都督的鎮壓下,依舊未能安穩。從潤州借來的五萬石糧也未必能填飽災民的肚子,鄭鬱看著何才文的家產心生一計。


    秋季江南多雨,細雨灑在杭州街上,鄭鬱打著傘巡視賑災的棚子,轉頭朝楊立道:「我們手裏的糧還能吃多久?」


    「大水淹了田,毀了堤,莊稼是顆粒無收。」楊立一腳踩進泥水裏,「百姓沒糧,咱們手裏也沒有,最多還能吃五天。小半個江南都被淹的差不多,百姓都指著朝廷賑災的糧活著呢。」


    話裏話外都在指著劉千甫罵,淹田這種事到底誰幹的,整個江南官場誰不知道?可誰也不敢說,世家人修的水利,劉千甫指使人淹的田,這一切都是為了新法。


    大家心裏都明白,德元帝也明白也默許,世家手裏也沒有關鍵性的證據能夠指認是劉千甫所為。那些官員被德元帝和鄭鬱殺了個幹淨,貶到偏僻地方的人不在少數。


    這件事扯到的是三方的痛,世家和新貴誰都能在這件事上讓對方來個大出血。可目前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水災過後的新法。


    此時新法已在徐徐進行,索性對於聖旨,誰都不敢抵抗,除了那些個世家。


    鄭鬱盯著那些粥棚,雨水滴進粥裏,如進江海,嘆道:「這是粥嗎?簡直是水。」


    「沒糧,隻能這麽吃了。」楊立也於心不忍,又吩咐兵士多給幾張餅,「洛陽府尹是世家那邊的人,他哪能借給我們。還推著說鄭州災情不好,拖著不肯給我們。」


    「給不給是一迴事,百姓的命又是另一迴事。」鄭鬱道,「加米,我上摺子給劉相讓他從洛陽的含嘉倉批賑災糧下來。冬天快來了,讓兵士們幫百姓修繕被水沖毀的房屋,否則冬日難挨。」


    楊立點頭請鄭鬱離開,才進杭州刺史府,就有軍情來報。


    楊立又看完軍報,遞給鄭鬱說:「張書意壓不下手裏的兵,還想把事情鬧大。其他事情可大可小,可叛亂這事該怎麽辦?」


    「張都督,張左丞。」鄭鬱接過軍報沉思許久,後朝楊立道,「調三千兵士給我,隨我去越州。」


    楊立眉頭深鎖:「我看張書意是故意把這事挑起來,就等你進去。他受劉仲山陷害貶到越州,這次的事他不可能聽新法的。」


    越州災民大亂,叛亂橫行,楊立怕鄭鬱去了隻怕會出事。


    鄭鬱道:「他手裏端的是皇家碗,不是世家。新法已行,叛亂也要壓下去,百姓需要土地保持日後的身家性命,這次事要是辦不好,張書意和我兩個人的腦袋也不夠砍。」


    點好兵士,鄭鬱立馬帶兵赴往越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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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2章 同僚


    杭州到越州隻需兩天,到越州後鄭鬱命越州都督府內的官員將災情帳冊和軍報呈上來。


    越州都督府內,府衛都退了下去。曾經的政事堂宰相張書意悠然地喝著茶,淡淡道:「鄭使君是來平亂的嗎?」


    自科舉案後,張書意早已學精,老命還能折騰多久?不如珍惜眼前。


    「張公,二十萬叛賊駐於會稽以北與台州,過了江危及的可就是蘇杭及整個江南。」鄭鬱說,「上次長史領了軍令調兵,為何這場叛亂還沒停歇?」


    「這件事怎麽起的,你我心知肚明。」張書意擱下茶碗,神情自若,「不必拿天下壓我,他劉仲山真心懷天下蒼生,就不會幹出此等人神共憤的事。」


    鄭鬱在堂內來迴走了幾步,說道:「張公,那如今依你之見呢?難道放著這群叛賊不管?等聖上來問罪嗎?」


    「我沒存這個心思。鄭硯卿,你是袁維之的學生,你真心跟我說一句,這件事袁維之是幫兇還是冷眼旁觀?」事情已發生,無人能去扭轉這個局麵,就隻去問上麵到底還有沒有官員把百姓當人,於是張書意問道。


    中秋後的月亮初掛枝頭,鄭鬱從都督府的正堂往外看去。月色清冷,無邊寂寥,他淡笑:「在張公您的心裏,袁閣老會是如此的人嗎?」


    「那長安周邊溝渠被倒灌,也沒有他的事嗎?」張書意聲音夾著怒火,他走到鄭鬱身邊,也望著那清月,倏然低頭長嘆:「維之與我交好,這些事情我沒有不信他的意思,隻是萬事若想開始,也不該拿百姓下手逼對方妥協。」


    「長安溝渠的事是我與劉相所為,長安百姓無人受分毫所傷,聖上也免了受水患百姓的賦稅。師傅一心隻為百姓,怎會拿百姓的莊田去補自身的法則。」鄭鬱坦然而言,悵然道,「張都督,越州叛亂的事,不是此次水災一時爆發出來的。江南是賦稅重地,自然也是世家盤踞的大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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