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鬱頗為自責:「打在你臉上,也寒我的心。」


    嚴子善朗聲大笑,眉心一挑:「你心疼啊?」


    放下藥油後,鄭鬱十分自然的迴答:「自然。」


    「那喝酒去?今日可別跑了吧,就當賠罪。」嚴子善手搭在鄭鬱肩上問。


    鄭鬱指了指自己的臉上,嚴子善明白過來,並不在意且自豪:「陽昭長公主打的,這普天之下誰有這個能耐讓她打?我看就算是聖上,也不見有這個榮幸。」


    「連慈此話有理。」鄭鬱笑著點頭讚許,這句話確實沒什麽不對。


    隨後嚴子善就拉著鄭鬱出門喝酒,幾人還是去的金風闕。出門時嚴子善又去叫了袁亭宜與其他幾位官員和世家子弟,袁亭宜一聽說是喝酒,忙帶著他的好外甥前來。


    鄭鬱此下算是官場中的熱手,席間不免被灌了許多酒,等將要宵禁迴到王府時,整個人都有些搖晃。


    一進王府,齊鳴就跟在他身後勸告,鄭鬱被念的心虛。於是雙指堵耳,迅速跑迴臥房,喝了醒酒湯洗漱一番後躺下休息。


    鄭鬱睡得迷糊時,臥房門「吱呀」一聲開了,後又合上。


    有腳步聲往床邊移,鄭鬱聽見聲響翻身看去,隻見床幔和屏風外罩著一個朦朧的身影走近,他以為是齊鳴,說道:「我下次真不喝這麽多了,齊鳴,你就別在我耳邊念了。」


    「酒鬼胡言,不可信。」清冷毫無感情的聲音在房內響起。


    聞言鄭鬱連忙坐起,撩開床幔下床,走出去看清人後,靠在屏風邊雙手環胸,笑道:「怎麽就不能信了,句句發自肺腑呢。」


    林懷治坐下睨了一眼鄭鬱,答道:「你就不顧惜自己的身子。」


    「人生來就那麽幾十年,顧惜著的話反而受約束,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鄭鬱收手過去坐下。


    林懷治淡淡道:「雖說人生得意須盡歡,可也要想著高堂,愛你之人對你的愛護。」


    「他們自是以我樂而為樂,我憂而為憂。」鄭鬱朝林懷治說,「我過得舒心自在,恣意瀟灑,他們不是也會高興嗎?」


    林懷治側頭看他,垂眸少頃後,抬眼看他語氣堅定:「我想他們更盼你長命百歲,年年無愈,朝朝安好。」


    連日忙著岐州事,期間鄭鬱無暇顧及其他,林懷治好似也在忙著事,這是自那夜後,兩人首次見麵交談。話語堅定,好似透著林懷治濃烈的感情。


    「長命百歲。」鄭鬱重複著這四個字,笑著說,「人人都期盼如此,可真能達到的沒幾個。我隻想在命數到前,能做完我的事就好。」


    「是幫二哥報仇嗎?」林懷治突然問。


    鄭鬱答道:「是啊。朝中官僚腐壞,拔了劉仲山總歸好的。」


    林懷治收迴視線,看著對麵的燭台,說:「隻怕想要拔除,很難。」


    鄭鬱問:「為何?」


    「劉仲山貪汙,本是多方相推已成敗勢。」林懷治說,「在連慈交上名冊的那一刻,他就應下獄才是。但拖到宵禁都沒動靜,聖上就是讓他準備好。」


    話中夾著意味,鄭鬱似是嘲笑:「不會是聖上提前告知劉仲山,貪汙稅案的事吧。」


    林懷治頓了半晌,神情複雜,蹙眉答道:「或許是。」


    「豈不是拿百官玩鬧嗎?怎可如此!」鄭鬱覺得荒唐,起身說,「他這是要任由此人禍害朝廷嗎?」


    「是平衡。」林懷治迴答了鄭鬱的疑慮。


    看鄭鬱麵有不忿,又說:「這件事袁相已經幹淨,你父親接任平盧節度使,張書意被罷相,至今還沒尚書左丞的人選。如果劉仲山出事不外乎貶官,那朝堂就是袁相獨大,他不會任一方勢大的,必會有一個牽製在。」


    他倆都默契的知道。德元帝對劉千甫的依賴,他依賴著這個人,劉千甫能帶給德元帝無盡的蜜言,永遠支持他的所有決策。並把他奉為至高無上的君主,從不駁逆他,事事以他喜怒為先的中書令劉千甫。


    所以德元帝才會在見到名冊時,讓張守一去報信,否則張守一如何敢在夜禁之後去往梁國公府。


    今夜鄭鬱喝多了酒,聽到這些心情莫名煩躁,在房內踱步,沉吟道:「趙晉也是牆頭草,怎麽一下投誠長公主,一下投誠劉仲山。」


    「聖上親自指錯包庇,有這層關係在,趙晉到底跟誰,一目了然。」林懷治說道。


    「二公子!錢伍迴來了!」門外傳來齊鳴的敲門聲,話裏帶著急促。


    鄭鬱心中大喜,忙道:「快請進來。」


    「我可要避開?」林懷治說話時已經站起,真是準備避至裏間。


    「不用。」鄭鬱說,「我讓他去涼州尋訪劉仲山的前妻,現在應該是有線索了。」


    林懷治聽此,表情也沒來由的凝重,他走到鄭鬱身邊站著。


    不過片刻,臥房門被推開,進來一位身形高大的男子,正是錢伍。


    「屬下錢伍見過二公子。」錢伍在屏風外標準的行了個跪禮,進來之前,齊鳴就已跟他說過房內有貴客,不要進去。


    屏風外的人帶來了曠野的味道,鄭鬱問:「怎麽樣?」


    錢伍答道:「查到些事情。」


    鄭鬱覺得隔著屏風與人說話不好,就想出去。


    卻料剛動腳身上就一重,側頭看去,是林懷治把自己的紫袍脫下披在他身上。鄭鬱舉目望去,林懷治對他做個口型: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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