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虞輕嘆了口氣,抬手指著前方某個方向,說道:「那邊…月娘和我分開關著。抓人下獄那天府裏很亂,月娘生來順遂,從來沒遇到過這種禍事,隻怕此刻已如驚弓之鳥,我擔心她的身子扛不住。不過眼下我是戴罪之身出不得這裏,隻有玉郎你是月娘熟悉之人,由你去勸說我也能安心些。」


    裴玉戈沒有拒絕,他起身,像是猜到了葉虞支走他的目的一般抬手按在蕭璨肩頭,隨即抽手離開。


    白橋是蕭璨的心腹,隻需自家王爺一個眼神便拿著牢獄的鑰匙,點了兩名親衛緊跟過去。白橋跟隨裴玉戈走,自然另有親衛補齊蕭璨護衛的位置,不過蕭璨卻沒有讓他們待在身邊,而是指了指目光所及之處能看到的犯人隨即揮手示意,自有親衛去將離得近的犯人帶離葉虞囚室周圍。


    刑部大獄不是縣衙大牢,能關在這裏的多半也是混跡官場的,接下來與葉虞的談話蕭璨不想被人聽到一絲一毫,自然不會冒這點風險。


    葉虞原是最討厭這些公侯貴胄肆意行使權力的,可他此時卻沒有對蕭璨的決定沒有半句異議。


    待這附近完全安靜下來,葉虞才緊盯著蕭璨的眼睛,語氣嚴肅質問道:「雍親王,你對玉郎當真是真心麽?」


    蕭璨眉眼含笑,淡定反問:「我以為葉少將軍方才已親眼目睹,不應當再有這種疑問?還是說你不了解玉哥是怎樣的人,他與我是否真心你全然不懂?」


    葉虞麵不改色道:「這些時日京中傳聞我也聽了不少,我願意相信你並非流言所傳的那般浪蕩紈絝,可那些是世人的看法,我隻在乎玉郎是否平安。這一點,不僅僅是我自己去看,我還想得到王爺你的親口承諾!還是說你不敢許諾?」


    二人言語上針鋒相對,半點不似裴玉戈在時的平和。


    「我為什麽不敢?」


    「好!那我敢問王爺,如若殷綽來日糾結旁人將手伸到裴家頭上,你會選擇你的親王尊榮還是玉郎?」


    蕭璨並未直接答覆,而是依舊笑著問道:「你說的旁人…是指誰?」


    「怎麽?有區別?」


    彼此心知肚明,所以葉虞反問的語氣也是毫不客氣,絲毫不怕麵前這位王爺翻臉要了他的命。


    「自然有。」蕭璨收起了那副隨性不羈的笑,麵色忽得沉了下來,壓低了聲道,「葉少將軍,這裏沒有別人,咱們敞開天窗說亮話好了。太師是皇嫂的親叔叔,又是我皇兄的啟蒙與授業恩師,在皇兄心中分量分同尋常。你想問的不就是來日殷綽若拉上我皇兄要對襄陽侯府下手,我到底能為玉哥做到哪個地步不是嗎?」


    葉虞不否認,也坦然道:「王爺雖非真的浪子,可你一無兵權二無朝臣支持,一身榮辱皆繫於天子一念,若真有哪一日,你拿什麽保玉郎保裴家?」


    「我並不否認。誠如少將軍所言,我一無所有,手下不過數百親衛,既無名望也無兵權,著實硬氣不起來。」蕭璨從未自視過高,他不求那些也是因為從未有一日想過要那些做什麽,「不過葉家雖非北境一派的武將門第,可總該聽說過我親曾叔公當年的事。」


    葉虞聞言卻冷笑一聲道:「王爺這是要拿自己與當年的老靖北王自比?」


    蕭璨搖頭,淡定迴道:「少將軍想到哪裏去了!我隻是想同少將軍說,未必世人覺得理所應當的事便會一成不變,就像肅帝朝時可會有人敢想,一個不受肅帝待見的皇侄日後竟能權傾朝野,扶持我皇祖母為大齊頭一位女帝。我不敢自比曾叔公,可你們覺得我應該在乎的、我做不到的,就真的如你們看到的那般?」


    「若是陛下不肯呢?」


    「皇兄性子雖執拗,可卻並非肅帝哀帝之流,隻要拔除了礙眼的東西,皇兄又為何要做少將軍揣測的那些?」


    「王爺到底是年紀尚輕,過於天真了。」


    「天不天真葉少將軍說了不算,玉哥若喜歡我這樣便是天真些又何妨?」


    葉虞聽懂了蕭璨話中之意,不悅道:「假的真不了,玉郎看似溫良,可心思最是細膩敏感,你不要以為騙了他的人便能拿捏他。」


    蕭璨聳了聳肩,對葉虞的話不予置評。


    「傾慕玉郎之人如過江之鯽,除了這層王爺的身份,你覺得你能爭得過誰?」


    蕭璨的眉頭微蹙,這是葉虞最想要看到的,他挑眉接著說道:「你隻知玉郎身子不好鮮少拋頭露麵,可知道他早些年與不少文人墨客相交頗深,閑暇時吟詩作福、撫琴做歌?王爺,這些你比得過誰?瞧王爺的臉色,讓我猜猜,你迎娶玉郎的這半年來可有一日與他閑談風雅?」


    蕭璨臉色徹底沉了下來,這是此前從未有過的模樣。


    然而恰恰因為葉虞說的都是對的,他才失了以往的平靜。他們的姻緣源於共同的利益,蕭璨文不成武不就的形象扮了十多年,不知不覺也將這些拋卻了。


    不可否認他從不懷疑自己與裴玉戈的情感,可他們之間的情起於一場合謀,便是後來親近也是因為彼此熟悉,卻不自覺忽略了裴玉戈並非如他這般終日浸於權欲場。


    「看來是我僥倖言中了。」葉虞的聲音帶著占得先機的笑意,「王爺,玉郎帶人真誠,是你對他善一分便會還你三分的性子,可你真當他非你不可?你…還是不懂他。」


    葉虞一連番的質問便是他並非罪臣也足夠被問罪了,甚至遠比他此刻被晏梁拖下水的罪責還要重。蕭璨不說話,不代表親衛會由著人放肆,離得最近的親衛才不會管葉虞曾是左千牛衛中郎將還是誰,手已按上了刀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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