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植焦躁地在望台上走來走去,時不時憤憤地甩甩袍袖,眼神不定地看向黃巾軍龐大的軍陣。


    漢軍本陣僅剩的一萬軍馬已經盡數撲上前去,如今盧植身邊,也隻有少數的幾百士卒,保衛著主將的安全。


    “快看啊,烏雲散了!”盧植聽到底下士卒的唿喊,趕忙朝天望去,發現原本黑壓壓的雲層,此刻已經盡數散去,露出被藏在雲層之後的烈日。


    此時的黃巾軍,失去了首領張角的指揮,玄妙莫測的大陣也幾乎無法運轉,瞬間癱瘓。劉備、關羽、張飛三人,瞬間抓住戰機,帶領身後殘存的漢軍瘋狂追殺,一時間攻守易形。


    昏迷的劉彥和重傷的柔風,此刻正被劉彥所部的殘存軍士緊緊護在陣眼之中,抵禦著四麵八方湧來的黃巾。雖然此刻黃巾賊的戰心,已遠不能與先前相比,但是這股隻顧逃亡的黃色洪流,幾乎要將劉彥所部活生生卷走。


    待到黃巾軍陣潰散大半,劉關張三人終於帶領傷亡慘重的殘部會合在一起。


    “四弟何在!德然何在!”劉備高舉雙股劍,駕馬四處尋找,不停唿喊著劉彥的名字。他的聲音帶著焦急和擔憂,在混亂的戰場上迴蕩。


    然而,劉備的唿喊幾乎淹沒在無數黃巾四處奔逃的聲音裏麵。戰場的喧囂使得人們難以分辨,仿佛整個世界都被恐懼和混亂所籠罩。


    就在這時,遠處的劉彥殘部終於從黃巾軍逃亡的洪流之中殺出。他們身上血跡斑斑,殘餘的士卒將側躺在柔風背上的劉彥護在中間,仿佛守護著最後一絲希望。


    柔風喘著粗氣,腳步踉蹌,但依然堅持著前行。它的皮毛被汗水濕透,顯得疲憊不堪,原本雪白的身體,如今變成大片大片的血斑。劉彥靜靜地躺在它的背上,麵色蒼白如紙,雙眼緊閉,仿佛失去了生機。


    劉備的目光瞬間鎖定在劉彥身上,他的心如刀絞一般疼痛。當劉備走到劉彥身邊時,他輕輕地撫摸著劉彥的臉頰,感受著他微弱的唿吸。


    “大哥……”劉彥的嘴唇微微翕張,無意識地唿喚著劉備。往常堅強無匹的硬漢子,聽到劉彥微弱的唿喊,淚水也不受控製地在眼眶中打轉。劉備的兩隻手似乎無處安放,他本想摟住劉彥的脖頸,又害怕觸動他的傷口。


    關羽和張飛默默地站在一旁,兄弟三個圍在劉彥身邊。


    “快傳軍醫!!”直到殘餘的漢軍以盡可能快而又不讓劉彥重傷的身體受顛簸的速度迴到大營之時,縱使盧植也不免掉下淚來。


    在劉彥朦朧的意識裏,四周嘈雜的聲音如同遠在天邊又近在耳旁的風,時斷時續。他感到身體被輕柔地挪動,每一次顛簸都伴隨著一陣難以言喻的虛弱與疼痛。隱約中,他聽見了劉備那焦急而堅定的聲音,以及關羽、張飛低沉的歎息,還有盧植那飽經風霜卻依然充滿關懷的語調。


    “德然他……情況如何?”劉備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傷勢極重,失血過多,加之箭頭不易拔出,若要動刀,恐怕……”軍醫的聲音低沉而沉重,每說一個字都像是在眾人心中投下一塊巨石。


    “你但說無妨!”盧植打斷了軍醫的話,他的語氣中既有嚴厲也有不容置疑的堅決。


    “恐怕難以生還……”軍醫最終還是說了出來,言語間充滿了無奈與遺憾。


    劉彥緩緩睜開眼,眼前是一片由微弱燭光與窗外透進的夕陽餘暉交織而成的柔和光影。他的視線起初是模糊的,但隨著意識的逐漸清晰,那些光影仿佛也變得更加生動起來,仿佛每一束光都在為他重新點亮生命的火焰。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藥草香與一絲不易察覺的焦煙味,那是戰場特有的氣息,既熟悉又帶著幾分遙遠。耳邊,是兄弟們低沉而關切的對話聲,以及營帳外偶爾傳來的馬嘶和士兵們忙碌的腳步聲,這些聲音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幅生動的戰後畫卷。


    劉彥艱難地嚐試著動了動手指,發現雖然身體極度虛弱,但還是能夠感受到指尖傳來的細微觸感。他緩緩地轉過頭,映入眼簾的是劉備那雙布滿血絲卻依然充滿希望的眼睛。那雙眼睛裏仿佛蘊含了千言萬語,讓劉彥的心頭湧起一股暖意。


    關羽和張飛靜靜地站在一旁,他們的目光都集中在劉彥身上。關羽神情凝重,而張飛雖然麵帶笑容,但眼中也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盡管他們自己身上的傷勢也相當嚴重,但這幾日卻日夜不離地守在劉彥身邊。


    “大哥……”劉彥輕聲喚道。


    劉備聞聲,眼眶瞬間泛紅,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他緊緊握住劉彥的手,激動得有些顫抖,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


    關羽和張飛二人也急忙上前湊過來,關切地看著劉彥。四人一時間相對無言,隻有深深的情誼,仿佛在空氣中流淌。


    在劉彥床榻的另一側,有一個四十歲上下的男子,正不停鼓搗著各式各樣的草藥,神色認真鎮定。


    “你不會死的。”


    劉彥腦海中突然響起了他昏迷之前,張角留下的那句話。就好像鬼使神差一般,劉彥扯著沙啞的嗓音,開口問道:“敢問…先生是?”


    中年男子神色突然一恍惚,似乎沒想到劉彥會問,隨後反應過來,拱手說道:“在下華佗,字元化。”


    此時的華佗正不惑之年,離給關羽刮骨療毒和給曹操治頭風,還有許多年。


    “德然,你如今已經昏迷了一日一夜,這段時間都是元化先生在照看,如果不是元化先生動刀取出你胸口的箭頭,恐怕此刻你還生死未卜啊。”劉備拉著劉彥的一隻手,“元化先生說,那箭頭正好卡在你心肺當中,並不致死。”


    “多謝元化先生了。”劉彥沙啞著開口。


    “在下行醫至廣宗,正好看見盧中郎在城內廣求良醫的公告,於是揭榜至此。”華佗擺擺手,“在下行醫多年,如德然將軍這樣恢複如此之快的病人,在下實在少見。在下估算,多則十日,少則三四日,則可恢複如常。隻是不可再受顛簸,以防舊傷複發啊。”


    劉彥輕輕地點頭致意,心中思索半晌:“隻怕和張角還是離不了關係啊。”


    “不知道元化先生接下來可有打算?”劉彥開口問道。


    華佗是聰明人,劉彥開口一問,他就知道劉彥必然有將他留下的意思。


    依華佗的神色,似乎有拒絕之意,看見劉彥這身慘重的傷勢,又不忍開口拒絕。


    “在下願意隨軍,暫且充當軍醫。待到將軍等平定黃巾叛亂,在下就繼續遊曆四方去了。”


    劉備等人正要起身致謝,卻見軍帳之外,老盧植風風火火地闖進來,一屁股坐在劉彥身邊,眼神之中滿是關切。


    “老師,戰況如何啊?”


    “我軍雖然得勝,隻是死傷近半,賊首張角不見蹤影,老夫看來,估計是南逃潁川與其弟張梁張寶會合去了。”盧植一拍大腿,“老夫的奏報剛剛發出,此戰,德然你可是頭功啊!”


    說完,老盧植瞪著雙眼,憤憤不平地看了劉備一眼,讓劉彥一時間摸不著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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