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兩個人不歡而散之後,他好不容易費心費力的給周歡尋了一些韓昭國的小玩意兒,然後讓她開心了一些,也對自己親近了些。


    本來今日他好不容易得了空,帶了些周歡愛吃的糕點想給她送過來,可誰知道,一進門就遇上了慌張的苗禾。


    原來,周歡肚子突然疼了起來,恐怕是要生了。


    眼下的穩婆和太醫看著自己主上不冷靜的態度,也知道恐怕再留在這裏也沒有什麽用了,於是隻能轉身離開,開始忙碌。


    房間裏,周歡滿頭大汗,身上的白色裏衣都幾乎是濕了一大片,疼痛席卷了她的全身,但是神智卻很是清醒。


    一旁的幾個穩婆的交談聲,悉數落在了她的耳中。


    “姑娘,大口唿吸。”


    “對對對,就是這樣。”


    耳旁不斷地傳來穩婆鼓勵的聲音,慢慢的,周歡覺得身上的疼痛似乎沒有那麽多了,周歡稍微的鬆了口氣。


    突然,穩婆驚慌失措的叫了一聲,“不好了,姑娘,你這……”


    “出這麽多血,這……”


    接二連三幾個人的畏懼聲,一下子讓周歡的耳膜都被震破了,她心裏突然生了一片荒蕪。越來越的,她感受到了無力,有什麽東西似乎正在從她的身體裏離開。


    “快,你們出去問問主上,保大還是保小。”


    穩婆的話一字一句的落在了周歡的耳中,她沒有想到,自己還沒有到打限,孩子卻已經帶她來了這一步。


    周歡無力的歎了口氣,一把抓住了離自己最近的那個穩婆。


    ……


    “她怎麽說的?”拓跋釗靜靜地聽著穩婆的迴稟,就像是聽到一個最平常不過的消息一樣。


    穩婆嚇的滿頭大汗,“姑娘的意思是,保小。”


    “是嗎?”


    拓跋釗低頭,手邊放著的是剛剛侍衛給他端來的茶水,許久不碰都已經涼了。


    “本王兩個都要,一個都不能有問題,否則……”拓跋釗頓了頓,“代價你們承擔不起。”


    穩婆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裏麵又耽誤不得,隻能轉身離開。


    而留在原地的拓跋釗,卻一把端起來早已經涼透的茶水喝了個幹幹淨淨。


    很快,房間裏又傳來了周歡的聲音,還有穩婆們時不時肯定的聲音,情況似乎微微好轉了一些。


    拓跋釗終於鬆了一口氣,方才有那麽一瞬間,他想著保大就好了。這是他的自私,可轉頭又一想,自己好像從來都沒有對周歡做一件真正意義上的好事。


    要不,這一次就學著做一次?


    幸好這一次,拓跋釗並沒有等很久,穩婆進去之後不久,就聽到了她們高興的聲音。


    “恭喜姑娘,恭喜姑娘。”


    拓跋釗仔細聽了進去,穩婆說的是,“恭喜姑娘,是對龍鳳胎。”


    這一刻,拓跋釗身為一個男人是有些羨慕齊煜的,有一個女人能夠為了他如此的掏心掏肺,不顧一切,真是……


    不過,這依舊不能阻止拓跋釗現在想要看一眼周歡的急切心情。畢竟不久之前,他差點以為他就要失去她了。


    可誰知,太醫卻把他給攔下了。


    “主上,產房之地陰氣太重了,主上你千萬不能進去的。”


    “嗯?”拓跋釗停下腳步,冷眼一瞥,一旁的侍衛就上前將跪在他麵前的太醫給拖開了。


    他現在,再也不是當初那個被人牽絆許多的小皇帝了。


    推門而入的時候,濃厚的血腥味撲麵而來,身後的侍從跪了一地,而拓跋釗卻是不管不顧。


    床榻上,周歡躺在那裏,麵色和唇色蒼白的要緊,沒有任何的血色,修長的睫毛安靜的垂著,似乎已經睡了過去。


    拓跋釗看著周歡,心中湧上了複雜的情緒,方才太醫說隻能二保一的時候,他才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懼。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有時間和周歡相處一段時間的,可真的當死亡撲麵而來的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麵臨的這一切都多麽的恐怖。


    “姑娘,主上過來了。”穩婆小聲的提醒道。


    終於,周歡的睫毛動了動,然後她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看向拓跋釗,“多謝。”


    她還是這麽客氣,拓跋釗猶豫了一下,還是坐在了周歡的麵前,


    他點了點頭,“已經沒事了,你好好休養著,剩下的有我。”


    “嗯。”


    周歡莞爾,她笑起來的時候還帶著喘粗氣,似乎有點費力。600


    “孩子呢?”她吸了一口氣,然後充滿期待的看向拓跋釗。


    一旁的穩婆在得到拓跋釗的受意之後,連忙轉身將身後的孩子抱到了拓跋釗和周歡的麵前。


    “我來吧。”拓跋釗歎了口氣,接過了孩子,“很乖。”


    懷裏的孩子剛剛生下來,表情都是皺巴巴的,眼睛也還沒有徹底的睜開,可即使這樣,落在周歡眼裏也是足夠的可愛。


    周歡抬手,想摸一摸孩子的臉頰,可抬手的瞬間,就無力的落了下去。


    “過兩天再讓他來看你,放心,日子還長。”拓跋釗似乎是看到了周歡眼底一閃而過的失落,出言安慰。


    周歡不舍的看著穩婆將孩子給抱了下去,她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突然開口說道:“周辭。”


    “嗯?”拓跋釗疑惑看向周歡。


    “以後他就叫周辭吧,這個名字挺好的。”周歡笑了一下。


    孩子姓周,和齊煜沒有關係,和拓跋釗也沒有關係。


    拓跋釗知道,周歡這是想讓自己放心。麵對周歡周全的考量,他第一次因為自己的算計而愧疚。


    周歡卻並沒有在意這麽多,她想了想,又說道:“女孩兒就叫周念吧。”


    一個辭字,一個念字,其中的意味怕是要細細的體會才能明白了。


    “主子,姑娘她……”突然,送了孩子迴來的穩婆慌張開口。


    “怎麽了?”拓跋釗不悅,順著穩婆大驚小怪的目光看了過去。


    “周歡,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周歡愣了愣,“我沒事啊,就是感覺……”


    她覺得自己身下涼涼的,想低頭看一眼,結果卻被一雙寬厚的手掌給蓋住眼睛。


    “別看了。”拓跋釗溫柔開口,而轉頭卻疾聲厲色的對著侍從開口,“太醫呢,快去傳太醫迴來。”


    他著急的看向周歡,原本正紅色的被子此刻更加鮮豔了,周歡的身下鮮血不停地在蔓延著。


    “拓跋釗,幫我照顧好周辭,日後給他自由吧。”周歡冰冷的手掌抓住了拓跋釗,她平靜的開口,仿佛預料到了自己的結局。


    拓跋釗搖頭,“你自己的孩子自己照顧,本王不會管的。”


    周歡苦笑,想開口卻已經沒有了力氣。


    拓跋釗修長的手指撫摸著周歡的臉龐,可手裏的人卻已經開始昏睡了過去。


    他驚訝於事情的突然轉變,還沒有來得及再多看幾眼周歡的時候,太醫和穩婆就已經跪了一地請他出去。


    再後來,侍從提醒他,太醫們需要給周歡診治,他不能留在那裏。


    所以,他就出去了。


    可是這一次,太醫們依舊沒有忙碌很長時間,因為房間裏的周歡支撐不住,很快就咽氣了。


    當整個院子裏的太醫都全部出來,跪在拓跋釗麵前的時候,他整個人還都是在那裏一副雲裏霧裏的狀態。


    看著眼前的人著急的端著帶血的盆子裏裏外外的忙碌著,還有那些人都有惶恐的眼神看著自己,耳旁傳來的還是那句,姑娘沒了的話語。


    他們的意思是周歡不在了嗎?周歡離開這個世界了嗎?


    為什麽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心中有一種空落落的感覺?


    難道僅僅是因為她並沒有按照自己預期的那樣離開這個世界?太早了,給自己留下了很多的遺憾嗎?


    拓跋釗想著,半天想不出來一分的結果,可身為一個帝王卻將心底的那股濃烈的憂傷給壓了下去。


    “不是說,他們兩個人都要保下來嗎?”拓跋釗說話的時候還是帶了幾分明顯的有呀切齒的感覺。


    一旁跪著的穩婆率先慌了神,跪在拓跋釗麵前開口說道:“剛剛生產的時候,姑娘……姑娘,她拿命來要挾著我們……”


    一旁的人連忙開口附和著說,“姑娘她拿著鋒利的簪子對著自己的脖頸,對著我們威脅著說,要是這孩子沒有了,她也不活了,我們實在沒有辦法才先保孩子的,可是剛剛生完孩子後,姑娘也是好著的呀。”


    穩婆無力的辯解著,可這話落在拓跋釗的耳中,卻已經沒有了絲毫的意義。


    “來人啊。”拓跋釗開口,攥著椅背的手指泛白,“拖下去,全部砍了。”


    他說到做到,這是對周歡最後一次的承諾了,不能作罷。


    突然,房間裏孩子的啼哭聲傳了出來,孩子似乎是被嚇到了,兩個人一個的聲音比一個的高。


    又或者是,他們已經預感到了,自己的母親拋下了他們?


    苗禾緊張的出來,“主上,孩子哭個不停,我們……”她其實,也是在給穩婆求情,不為別的,就覺得姑娘知道了,可能不喜歡。


    所有人都屏氣凝神的看著拓跋釗,等著他的決定。跪的人都跪著,屋裏的孩子還在哭著,拓跋釗卻突然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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