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若換做平時,周歡肯定答應,但啟風眠會棄馬車,有一半兒是自己的原因,他不說,周歡是清楚的,自然不能一走了之。


    在玄月期待的目光下,周歡搖首,“不行,他們是皇上坐下的赤陽軍,從他們眼皮子底下逃跑是對皇上大不敬,再說了平白少兩人,他們會如何想?你讓國師如何交代?”


    玄月抓著韁繩的手一緊,促狹的別開視線,佯裝不在乎的說道:“他神通廣大的,肯定有法子幫我們蠻。”


    周歡神色一凜,語氣重了幾分,“既然你心裏有了打算,你隨時可以走,但我不會,因為國師大人曾幫過我,我無力迴報,唯有迴京的路上照顧他的病情,才能稍稍還以恩情。”


    “不走就不走,說那麽多道貌岸然的話作甚?”


    玄月不屑的撇了撇嘴,故意和她拉開了距離。


    二人交談多半以不愉快告終,周歡也不在意,駕馬跟在啟風眠身後,密切關注同時默背著學來的醫術,免得要用到時給忘了。


    啟風眠不用迴頭,也知道她在關注自己,脊背傳來的疼讓他不禁挺直了腰杆兒不敢彎屈,身上的疼由那根韁繩承受,手攥的幾乎都要斷了。


    穆綺平日沒少受傷,看他這個樣子心知是快撐不住了,不禁想起周歡的話,下意識迴頭,就對上那雙靈動的眸子。


    “停下整頓。”


    話一落,眾人齊刷刷的下馬。


    啟風眠下馬時腿顫了下,牽扯起背上的傷口,讓他疼的臉色一白。


    周歡眸子一沉,趕忙下馬,“你快躺下,不要讓腰吃力。”


    穆綺順手讓他靠在肩上,將他送到早已鋪好的駱駝絨被前。


    他看起來不像是個心細的,誰料在扶他側臥時竟出奇的體貼,避免碰到啟風眠的傷口。


    酸軟的身子接觸到軟實的絨被,就跟掉到棉花堆裏一樣,舒服的很,啟風眠臉色緩和了些,立馬出聲,“你不用擔心,我沒事的。”


    周歡人剛到就聽到這句,不由擰緊眉梢嚴肅道:“等我把就脈再說。”


    一旁的穆綺雖說接觸她有些微妙的感覺,但皇上吩咐的沒有忘,冷聲詢問:“你一個女兒家是從哪兒學來的?”


    穆綺的淩厲的視線陡然落下,帶來無形的壓力壓的周歡喘不過氣。


    但她卻麵不改色,心不跳的道:“家父是名大夫,在他身邊耳濡目染的學了些去,這些三腳貓功夫讓將軍見笑了。”


    啟風眠擺了擺手,笑著移開話題,“怎麽會?聽聞穆將軍的貼身醫官是個半道子出家的,卻多次救將軍於水火之中,很多禦醫束手無措的事,在他那兒都不算事,看來很多事眼睛看的,耳朵聞得都不是真的。”


    話到最後讓人雲裏霧裏的,但周歡卻聽清楚了其中的意思,下意識看了眼穆綺,果然見他臉色有絲驚疑。


    但她卻佯裝不知,“哦。”了一聲,把手搭在脈搏上。


    待移開時,她眸色深沉,不愧是紫金丹,都騎馬到夜深時日,還能穩住元氣。


    “怎麽樣了?”


    穆綺見她離手,不由緊張詢問。


    周歡將啟風眠的胳膊放下,又為他掖好被角,做完這些後,才低聲說道:“看脈象沒事,但還是得上了生肌膏,服下九轉璿璣丹才能上路。”


    這些都是啟風眠平日服用的療傷藥,周歡竟能一字不差的說出來,穆綺勉強信了她那一套說辭。


    但對玄月還是心存芥蒂的,一會兒不注意人就沒了蹤影,不由讓他心生警惕。


    周歡從他跟前走過,捕捉到了一絲不自然的氣息,瞧了眼四周道:“玄月跟我是在路上認識的,聽說她家就在鄴城周圍,這裏離鄴城不遠,估計是先一步離開了。”


    穆綺眉稍一擰,眸色沉沉的掃過眾人,他們怎麽說也算是二人的救命恩人,怎就一聲招唿都不帶打的直接走了呢?


    還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跑。


    周歡看他目光轉冷,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佯裝淡定的道:“這廂雖沒認識幾日,但性子跟西域人無二,心思簡單想什麽就做什麽,好歹咱們跟她一起長途跋涉而來,如今連招唿都不打就走了,還真是……”


    她偷瞄了要穆綺,擺出一張臭臉,把自己撇的一幹二淨。


    在她緊張的注視下,穆綺神色冷了一分,隨後開口:“管她作甚,趕緊去休息,待會兒就要上路,中途不再停下了。”


    穆綺大步流星的走向將領,不知跟他們交談什麽。


    周歡不敢偷聽,索性蹲下來喂啟風眠喝藥。


    “你別看他兇,其實他人不壞。”啟風眠不知何時躺靠在絨布上,正眯眼看她。


    一見到他這般折騰自個兒身子,周歡唿吸一窒,“你哪兒能靠著?傷口不得疼死。”


    她一邊兒喃喃自語,一邊兒又讓他躺好才肯罷休。


    銀月剛在樹枝站穩身形,就正好看見了這一幕,神色冷了半分,有些不對味的鑽灌木叢裏撿石子。


    手裏的東西還沒拋出去,就聽到一聲熟悉的低吼,“誰在那裏?”


    穆綺居然親自護送,這啟風眠的臉竟如此大,把皇上最看重赤陽將軍都搬來了。


    銀月果斷摘下麵具,掛上純真無害的笑容,一步三跳的出來了。


    “王爺?”穆綺下意識的喚了一聲,隨即緊張的望向四周,“王爺為何來此?皇上知道嗎?是誰帶你過來的?”


    一連串的問題把齊煜都問的不耐煩了,他應付的嗯了兩聲,不經意的瞥向周歡,笑著跑到她跟前。


    周歡一見是齊煜心下一緊,就連身旁的啟風眠也少有的露出驚訝之色,生怕他喚出周歡的名字,在這兒節骨眼添亂。


    在她緊張的注視下,齊煜果然撲到她跟前欣喜的道:“媳婦這一路辛苦你了,要不是我貪玩偷跑到西域,你也不會過於擔心我的安危跟著跑過來。”


    “你們……”穆綺眸中浮現一抹狐疑。


    周歡嘴唇一哆嗦,大腦一時當機。


    誰料齊煜突然板著張臉,兇巴巴的瞪了眼後來的小鄧子,“一定是這些嘴碎的,不然你怎麽會得到消息,跑到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等迴去我就好好料理他們!”


    “小的不敢。”


    小鄧子耷拉下腦袋,額頭還有沒來得及擦掉的汗,幸虧百兆大人提前叮囑他們換上楚王府家仆的服飾,不然就不好解釋為何楚王跟拜月樓混在一起。


    周歡目光在二人之間遊曳,這兩人的對話總覺得怪怪的,齊煜又如何知道他去了西域?猜的?


    但這些疑問隻能憋在心裏,她低下腦袋,柔聲說道:“這跟他們無關,楚王殿下身子矜貴,且快些找個地方歇息。”


    “有末將在殿下不必擔心野狼。”穆綺嘴唇輕啟,褪下了久經戰場的血腥氣,多了一分敬重。


    啟風眠眸子微亮,左手撐著要起來,卻被周歡攔住。


    緊跟著齊煜伸手把周歡的爪子揪走,耀武揚威的看向啟風眠,“他一個大男人,要是連這點兒傷都受不住,還不如趁早做閹人得了。”


    他說的什麽話?


    就連穆綺都皺起眉頭,不讚同的搖首。


    周歡趕緊看了眼啟風眠,見他神色無礙,小聲說道:“殿下話不能這麽亂說,國師身子與殿下同樣矜貴,是受不得苦的。”


    這話重了些,齊煜隻覺心口竄起火焰,直衝腦門。


    當下賭氣似的甩開她的手,“我才是你丈夫,你怎的不幫我說話,竟幫外人!”


    他像個小媳婦一般,又氣又委屈,本來就邪魅的臉,再鼓個腮幫子,又魅又純。


    周歡頭疼的揉著太陽穴,咬唇道:“殿下說了這麽久的話不渴嗎?剛一位將士擠了馬奶,我喝著挺香的,殿下要不要一起嚐嚐。”


    這話說的有些違心,馬奶哪兒有羊奶好喝?還有股腥味。


    但在齊煜心中,周歡的話就是聖旨,拉過要走的將士,讓他特地給自己倒了一大杯馬奶。


    青釉白瓷上描的蓮花被馬奶衝刷的透亮,齊煜低頭嗅了咻,衝鼻的腥味不禁讓他翻了翻嘴唇。


    知道說錯話的周歡趕緊上前按住他的胳膊,笑著道:“大晚上的喝馬奶重口味了些,要不吃些清淡的?”


    齊煜像個孩子一樣撅起嘴巴,煞有介事的把碗護在懷裏,“媳婦是你讓我喝的,怎的勾起了我的興致又不讓喝了?”


    看周歡被他牽扯情緒,齊煜一掃眼前的陰霾,連手中的馬奶都覺得好聞了,好心情的挑眉要喝。


    “我記得來西域後給你買了些零嘴吃,原是想迴京後挑個時間給你,但今天不是撞見了,幹脆大家一起嚐嚐如何?”周歡促狹的笑了笑,不自覺的瞥了眼馬奶。


    這東西皇族哪兒會吃?就連動物內髒遞到皇族麵前都是大不敬的行為,他真喝了周歡就算有十個腦袋不夠砍得。


    齊煜今兒個好似要跟她作對,故意抬碗闔眼嗅了嗅,眼見著嘴巴就要挨上了,周歡顧不得禮數,一把搶了過來。


    “我……”


    麵對四方的壓力,周歡抱緊了瓷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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