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有一個問題,不止是讀者也是我本人很感興趣的,」彥鵬說,「那就是,為什麽你筆下的犯人大多數是女性?」


    「哦,」項峰還是雙手抱胸,「關於這一點,我想也許是女性的天性造成的。」


    「怎麽說?」


    「女性善妒、容易產生報復心理,而這兩點往往是誘發人內心罪惡一麵的基礎,更可怕的是,她們缺乏理性,往往會因為毫不相幹的理由就此仇恨一個人,並且這種恨是刻骨銘心,就跟她們崇尚的愛情一樣。所以跟男性比起來,女性更容易走上『計劃型犯罪』的道路。」


    「我不同意這個觀點,」見飛忍不住反駁,「嫉妒不分男女,而在於一個人的胸襟。事實上我覺得女性往往比男性更寬容,更容易原諒別人。至於理性或感性,也跟每個人的性格有關,並不能說女人就是不理性的,這樣說不公平。」


    「那隻是你作為一個女性所不自覺地在腦海裏美化自身形象的一種想法,」他不緊不慢地繼續道,「根據婚姻學專家的統計,夫妻間爭吵有60%以上的原因是因為妒嫉。當然女人也沒有把妒嫉單單放在婚姻裏,在其他的很多方麵她們都會不自覺地產生這種情緒,甚至於發怒到無法控製的地步,想要報復,這個時候,無法理性地麵對問題是對這種報復心理的一種推波助瀾。」


    「那麽這60%的妒嫉都是女性產生的嗎,男性就不會妒嫉嗎?」


    「我不否認也會,隻是沒有女性那麽嚴重,我想基本上隻占很小的一部分。」他聳肩。


    「那麽我要問,這難道不是你作為一個男性所不自覺地在腦海理美化自身形象的一種想法嗎?」


    「哦,也許吧,」他頓了頓,隔著彥鵬看著她,以一種司空見慣的口吻說,「不過,現在的你就是缺乏理性的最佳例子,你已經在痛恨我了,不是嗎?」


    「滾蛋!」梁見飛拍案而起,完全忘了這是在直播,「你根本就是一個世界觀完全扭曲了的大男子主義者。」


    「如果我是世界觀被扭曲的大男子主義者,那麽你就是徹底的女權主義偏執狂!」


    那次的直播,梁見飛和項峰就這樣激烈地爭執起來,彥鵬抹了抹汗,除了幹笑之外,再也發不出其他的聲音。導播強行把歌切進來,兩人還你一言我一語地爭論著,直到節目結束。走出直播間,兩人都不忘用鄙夷的眼神瞪了對方一眼,然後傲慢地轉身。


    迴家的路上,見飛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次事情搞大了——但是後悔也已經來不及!


    第二天早晨,她被一通電話吵醒,是總經理打來的,她以為是興師問罪,沒想到卻是升職。


    原來,直播節目的收聽率達到了電台幾年來的最高點,聽眾們熱血沸騰,許多網站評論說很久沒有聽到如此真實、犀利、觀點鮮明的節目,應該有更多這樣的節目出現在每況愈下的電台節目中。


    她升職做了編輯部的主任,派給她的第一個任務,就是負責項峰的新書,於是她和他結下了一段……不解之緣——或者稱之為「孽緣」會來的更貼切一點。


    但更令她吃驚的是,電台就此安排他們在彥鵬的一檔節目裏做客串主持人,導播說:在收聽率每況愈下的情況之下,他們卻輕易地在周二下午吸引了超過30%的市場份額,不得不說是一個奇蹟。


    這就是她扮演的另一個角色——總是不遺餘力地陷害「搭檔」的嘉賓主持人——不過當然這場戲要是少了那個叫項峰的男人也不行,他們是一對電波裏的仇人。麵對這種陷害,他的態度不太一致,有時候奮起反擊,有時候卻一聲不吭。她很難說清楚自己這是一種什麽心理,她不敢聽自己的節目,因為她會覺得自己很幼稚,可是她又樂在其中,仿佛要把平時從項峰那裏受的氣全都吐出來。


    冰鎮咖啡流到胃裏時的感覺很刺激,她不禁閉上眼睛,想讓自己休息一下。


    「喂,」項峰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在走廊的拐角處,他的臉色依舊不太好,用一種毫無生氣的口吻對她說,「可以走了。」


    一(4)


    迴去的路上,項峰出奇地沉默。見飛覺得奇怪,時不時用眼角的餘光瞥他,他毫無反應。她不太習慣這樣的他,不對她冷嘲熱諷,也沒有把她當保姆一樣唿來喝去——看起來,他真的病得不輕。


    「不如送你去醫院吧?」她試探著問。


    「不用了,」他靠在座位上,眼睛像是閉著,「我早就去過了。」


    「可是也許你去的時候還沒有現在這麽嚴重……」


    他轉過頭看著她,說:「你是在關心我嗎?」


    「是啊。」她迴答地大方。


    他先是愣了愣,接著苦笑:「是為了稿子吧?」


    「當然,不然會是什麽。」她依舊坦然。


    項峰沉默了一會兒,聲音帶著疲憊,說:「有時候,你真的一點也不可愛。」


    見飛被他這句話嚇了一跳,因為他說這話時的語氣相當罕見,就像是……無奈的寵溺。但他們應該是兩個無法共存的對立麵才對嘛!


    她又悄悄瞥了他一眼,他閉著眼睛,側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她轉迴頭,繼續專注地開車。說不定,剛才的一霎那隻是她的錯覺罷了。


    嗯,一定是……


    她把車停在項峰公寓樓下的台階前,他還閉著眼睛,她認為他不會是真的睡著了,所以輕輕推了他一下,可他沒有任何反應。她關上收音機,在一片靜默中,聽到他均勻的、輕不可聞的唿吸聲,忽然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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