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掉吧。」陸衍聲音很低,似乎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陸崇胥卻在此時睜開了眼睛,隻見他顫顫巍巍伸直手,喉管裏「嗬嗬」有聲:「你……你知道他為什麽不肯……跟你的人走麽?」


    陸衍抬起眼眸,臉上有了一絲細微的變化。手下人立刻將陸崇胥架到他麵前。


    陸崇胥實在太虛弱了,兩條腿無力地垂在地上,微張的嘴角邊不斷有血沫湧出,似乎下一秒就會死去。


    所有人都屏住了唿吸望著他們,一時間似乎連海浪聲都消失了。陸崇胥抬起臉,那張布滿死氣的麵龐忽然迸發出極其濃烈的狠意:「……他知道你的真麵目了,他說他寧願死,也不想和你這種人在一起。」


    「哈哈……哈哈哈……」


    陸崇胥仰頭狂笑,麵孔猙獰扭曲,簡直像是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


    「砰。」槍聲過後,陸崇胥呲目欲裂,仰頭倒在地上。這場糾纏了二十多年的仇恨終於劃傷了句點,然而陸衍已經連一個眼神都沒再給他了。


    他聲音嘶啞地留下一句「去找,一定要把人帶迴來」,就拖著受傷的腿往船艙裏走去。沒有人敢跟,許是因為傷的太重,他沒走幾步就支撐不住了。


    天色轉暗,陸衍半跪在地上,看不到神情,隻能看到赤紅色的夕陽破開雲層,照見一個沉默的背影。


    搜救工作持續了三四天,連機器碎片都沒撈到多少。所有人心裏都清楚,韓棠多半是被漩渦卷進深海找不迴來了。但沒人敢在陸衍麵前直說。他不吃不喝的在岸邊坐了很長時間,傷口不肯包紮,高燒也不肯治療,直到支撐不住失去意識,才被手下人送進醫院。


    陸衍其實是不知道自己在海邊等了多久,他看著韓棠消失的地方,一開始還能感覺到疼,後來連疼痛都變得麻木了。


    到了這種時候,他才知道反省。兩輩子積攢下來的恐懼束縛著他,他怯懦,他卑微,他固執的聽不進任何話,隻會躲在自以為的安全塔裏輾轉難眠,明明光是想到會失去就於鏊發瘋,卻還不得不做出毫不在意的假象,偏偏他自以為是的覺得這就是他們最好的相處方式,他甚至想用這副假象困住韓棠一輩子。


    種種偽裝都在韓棠墜入深海的那一刻被撕碎。他在知道他最想要什麽的時候,徹底失去了一切。


    陸衍身體素質不錯,縫了針吃了藥,各方麵指標很快平穩下來。但精神狀態非常糟糕,幾乎每晚都失眠,得靠安眠藥才能睡一會兒,後來有一晚萊爾叫人送了輕音樂——這是韓棠最喜歡的聲音。


    安靜的病房中迴蕩著輕柔的樂聲,陸衍麵無表情地看著雪白的天花板,恍惚間他像是聽見有人跟他說話。


    聲音太小,沒辦法聽清,生不如死的情緒牢牢釘住了他的身體,讓他每天活的渾渾噩噩,但還有一部分理智清醒著,這部分意識掙脫身體坐了起來。


    他還在醫院病房裏,但窗簾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人拉開了,都市夜晚璀璨的燈光穿過落地窗照了過來,他有些不適地眯了眯眼,轉身時,就看見韓棠正站在窗前。


    韓棠瘦削得厲害,從眼神到動作都透著瑟縮,不是後來被人好好照顧過的樣子。在他對麵站著個人,身影高大挺拔,完完全全將韓棠罩在自己投下的陰影裏。


    陸衍心髒狂跳,緊張地幾乎沒辦法唿吸,難以言喻的狂喜在血液中鼓譟沸騰——他迴到了這輩子剛遇見韓棠的時候,迴到了錯誤開始之前。


    韓棠不敢看他,還在低著頭說話:「我不知道你有什麽目的,總歸不是因為喜歡……」


    陸衍就已經連一句話的功夫也等不了了,他踉蹌著沖了過去,靈魂迫不及待跟過去的自己重疊在一起:「為什麽不能是喜歡?」


    陸衍肩膀顫抖,手抬起又放下,生怕觸摸到的是個虛無縹緲的幻影,他深深地看著韓棠,終於將在心裏重複過很多遍的話說了出來:「我喜歡你。」


    這句話說出口,陸衍情緒剎那間失控,他像是怕說的不夠明白一樣,又一次重複道:「……我喜歡你,我這輩子就是為了跟你在一起而活的,我想跟你說話,我看見你就覺得高興,我想親你,抱你,跟你做一切親密的事。」


    他頓了頓,努力平復著情緒。


    韓棠怔怔的,像是驚訝,又像是困惑。沉默片刻後,他抬起手輕輕碰了碰陸衍的臉頰,指尖溫度很暖。陸衍心跳一滯,控製不住地反握住他的手,將他緊緊抱在懷裏。像是怕被拒絕,不等對方做出反應,陸衍就偏過頭,討好地蹭了蹭他的臉。


    韓棠沒有躲,就那麽乖乖任他抱著,他聽見韓棠帶著困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是誰?」


    陸衍眼睛發紅,他能感覺溫熱的液體再一次落下,但他已經顧不上掩飾了,他一字一句地對韓棠說:「我是陸衍,我是你的戀人。」


    懷裏的人沒有說話。


    陸衍也不需要他迴答,他像是魔怔了似的,任由自己沉浸在這個溫情的角落裏。他一下又一下親吻著韓棠,口中低低道:「寶貝,不要離開我,不要再離開我了……」


    醒時天光昏暗,似乎要下雨了。陸衍緩緩睜開眼睛。病房裏站在幾個醫生,萊爾也來了。他們原本還在低聲交談,看到陸衍醒了,立刻閉上嘴,齊刷刷用一種難言的神色望向他。


    陸衍沒有去注意到這些人眼底的異樣,他情緒恍惚,還沒從夢境中抽離出來,感覺懷裏忽然空了,也不顧手上還在輸液的針頭,張口就問:「棠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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