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就是十七街,往西麵方向奔跑一段路就到那處在陰天下看來,仿佛就像童話裏奇幻小鎮中的鳳凰路。


    韓亦軒卻不是去鳳凰路,本來宮舳應該在宰子巷對麵的第二條街的第四間屋子等他們迴來的。隻是,韓亦軒出發去韓城牢獄救人時,卻又將宮舳和荻仙藏身的地方轉移到十七街外的樹林裏的木屋子。


    藍廷能在宰子巷的屋子設下陷阱,讓韓亦軒去踩,再誣蔑他殺人,那間屋子藍廷一定也能找到,他不能不防備。


    走過那座橋,再穿過一片雜草,就到樹林外。


    樹林內的大樹又高又大,枯葉自然也多,春夏秋冬一年又一年,地上的路就變成枯葉堆積起來的路。


    韓亦軒沒有再奔跑,越接近那間木屋,便要越小心的留意地上留下的痕跡。


    荻仙的陣法是宮舳授教的,他陣法上的造詣已經算是一流,他別的能耐也算是一流,若然藍廷真是派遣人來暗殺宮舳,荻仙說不定也能有所察覺,他們借用陣法潛逃時,宮舳一定會留下一些線索,這些線索當然也隻有韓亦軒一人能夠看出來。


    韓亦軒已走了一段路,那些線索他連半點都沒有看到。


    宮舳他們沒有潛逃,還是根本就來不及潛逃?


    韓亦軒不敢去想,可是他又總是忍不住去想。


    很快他就發現了痕跡,卻是壞事。


    灰暗的枯葉上發現了一些血跡。血還沒有幹。


    每隔一段路就有一些血跡,這條路並不是去木屋的路。


    宮舳他們始終還是從木屋逃了出來,隻是這血是誰的血。宮舳還是荻仙?


    粗大的樹幹上也有一些痕跡,就像野獸抓出來的,林大同戴著黑手套的左手豈非就像野獸的爪。


    越走越遠,內心的煎熬也就越深。


    留下打鬥痕跡的樹幹越來越多,血跡的路已經不見,在這裏他們一定又展開了一場拚鬥。


    不遠處就有一個人倒在枯葉中,韓亦軒隻見到一雙腿。一雙赤著腳的腿。


    韓亦軒立刻跑過去,將荻仙的身體翻過來。荻仙的身上一共有三處傷口,傷口上的血已幹,他的臉幾乎已沒有一點生氣,好像連唿吸都停止了。


    慢慢的伸出手。去探試他的氣息,剛才還像死人的荻仙卻忽然坐了起來,大口大口喘著氣。


    韓亦軒看著他的表情也不知是吃驚還是苦笑。


    荻仙笑了,他居然還笑得出。“你以為荻仙死了?”


    韓亦軒實在沒有心情管這些,他立刻就問。“我們的木屋是不是有人來過,你怎麽會在這裏?”


    荻仙認真的想了想,說。“剛才不久,有三個男人突然闖進我們的屋子,突然就動手要殺人。公主說荻仙不是他們的對手,於是荻仙就跟宮舳逃了出來,我們逃也逃不過他們。打架也打不過,所以荻仙就昏倒了。”


    荻仙雖然瘋瘋癲癲,事情的經過他居然三言兩語就說明白了。


    韓亦軒就問。“宮舳呢,她在哪裏?”


    荻仙說。“打架的隻有荻仙和殺人的人,荻仙讓公主先逃了。”


    韓亦軒說。“宮舳她往哪裏逃?”


    荻仙指著一個方向。“就往這個方向逃。”他已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和枯葉。仿佛剛才像個死人的人不是他。


    韓亦軒已向那個方向走,還是忍不住問。“你身上的這幾處傷口是假的?”


    荻仙肅然說。“荻仙是道佛仙家。小小的苦痛,荻仙能挺得住。”


    不知道走了多久,路上終於又出現了一些痕跡,宮舳給韓亦軒留下的線索。


    線索在這裏出現,順著這條線索找尋下去,一定可以找到宮舳。


    提心吊膽的情緒終於平穩了些,可是,才沒走多遠,這條線索忽然就中斷了,韓亦軒又繼續找尋一段路,發現線索並不是中斷了,而是從剛才那那個位置斷了之後,就再也沒有宮舳留下的線索,韓亦軒又返迴線索斷了的地方。


    宮舳逃到這裏線索就斷了,隻有兩種可能。


    其一,宮舳發現她留下的線索並不可靠,追殺她的人可能已識破。


    其二,宮舳逃到這裏就被追殺的人圍堵住,並將宮舳擄走。


    這裏偏偏沒有一點打鬥或者掙紮的痕跡,為什麽?


    荻仙說。“荻仙上次追捕一隻狐狸時,那隻狐狸逃到竹林裏麵就不見了蹤影,荻仙還以為狐狸也像鼯鼠一樣長了翅膀飛離了人間,原來狐狸就躲藏在地上的竹葉下。”


    韓亦軒的心裏還在想著別的事,仿佛沒有聽到。


    荻仙說。“公主會不會也像狡猾的狐狸一樣,躲藏在枯葉下?”


    韓亦軒的眼睛裏立刻發亮,宮舳不是狐狸,地上堆積的枯葉也藏不了這麽大的一個人,可是遮掩一個陷阱的洞口就不難了。


    這個樹林是一個好地方,好地方總會吸引一些動物進來築巢,有了動物,就一定會有獵人,那些獵人要捕捉到狡猾的動物,一定會在樹林裏麵挖下陷阱,宮舳說不定會急中生智躲藏在獵人的陷阱裏麵。


    要找出深諳動物脾性的獵人佈下的陷阱,並不容易,幸好,韓亦軒恰巧就有一隻比獵狗更靈敏的鼻子。


    韓亦軒已嗅聞到宮舳身上獨特的香氣,越近越清晰,仿佛還有一種血的味道。


    獵人挖下的地洞當然會有機關,中計的是人還是獵物?


    撥開一堆枯葉,就看到一個洞口,很小的洞口,勉強能容得下一個人滑下去。


    這麽小的洞口。就算沒有掩上枯葉,如果沒有留心都很難發現。


    地洞下麵很暗,甚至比守墓人藏木盒子的地洞還要暗。這個洞也不大,四麵都是堅硬的岩石。


    宮舳果然躲藏在這裏,躲藏在地洞幽暗的角落,她的手已經破損了幾處,她的身體也很虛弱,幸好沒有致命傷。


    宮舳還清醒著,她一見到有人滑下來。不由得嚇了一跳,看清楚來的人就是她一直在等的人。臉上終於流出笑容,然後昏倒過去……


    大路上,藍廷走在大路上,他走得很慢。仿佛在欣賞沿途的風景。


    梅青宿當然也跟隨著藍廷走,他永遠都站在藍廷左邊,藍廷走得快,他也跟著走快一些,藍廷走得慢,他也放慢腳步,他永遠都與藍廷保持著兩步的距離,默默的跟隨著,就像一個影子。


    他眼睛裏的煩惱和苦恨已經消失不見。甚至那種又尖銳又鋒利的神情都已看不見,看起來就像又單純又聽話的乖孩子。


    大路兩旁有一些大樹,從梅青宿的眼睛看過去。剛好隻看到山連著天,就像那山上屋子的窗口看出去的山與天,窗外還有三五個玩伴牽著他們父母的手迴家的身影,這一切仿佛就在山的那一邊,這麽近,那麽遠。


    漫長的大路上。隻有風聲,隻有樹影。沒有人。


    仿佛沒有人,遠遠的隻看見一個黑影,眨眼間這個人就來到麵前。


    梅青宿的目光裏又露出恨與狠。


    黑僦凝視著藍廷,忽然就笑了,也許他想讓別人知道他真的在笑,可是他的內心已經裝載太多狡詐冷酷和瘋狂,笑起來總有一點陰險。


    藍廷仿佛一點都沒有看出來,別人是怎麽樣的一個人,他一點都不在乎,他隻在乎韓亦軒這個敵人。可是他還是問了。“你在笑什麽?”


    黑僦說。“我居然跟一個要殺自己的人做交易,難道不可笑?”


    藍廷說。“一點都不可笑,因為隻有你要殺別人,沒有人要殺你。”


    黑僦說。“那個高傲的男人佈下的大陣總不會隻為毀了韓城牢獄?”他笑了笑。“要不是大陣的力量突然被削斷,那裏隻怕也會是我黑僦的墳墓。”


    藍廷斬釘截鐵的說。“你應該看出來如果我也出手,韓城牢獄一定會是你的墳墓。”


    黑僦還是一張笑臉,沒有人看得出來他在想什麽。


    梅青宿的表情卻複雜而奇怪,他盯著黑僦的眼睛裏忽然露出殺氣,一把小刀從他衣袖裏滑出來。


    這把小刀是蕭海的刀,他居然又拿了一把蕭海的刀,居然一直留到現在。


    蕭海算是他第一個殺的人,人對於‘第一次’總是有一種奇特的情懷。


    他忽然衝了過去,忽然亮起了這把小刀,跳躍起來去插黑僦的胸膛。


    他的人並不矮,他用的法子也很有效,要刺就刺人的要害,一刀致命。隻是,他刺錯了人。


    黑僦一出手插住他的脖子,將他整個人提了起來。


    梅青宿立刻唿吸困難,臉色立刻通紅,他的眼睛裏依然充滿殺氣,依然堅定,一點都沒有求饒的意思。


    藍廷沒有動,也一點都沒有要去救梅青宿的意思。


    黑僦的手沒有再使力,他好像用眼角瞄了一眼藍廷,居然就放了梅青宿——你的心很好,若然再過二十年,你一定做到一刀致命。


    雙腳落地,梅青宿立刻深深的唿吸,用鼻子唿吸。此時,用嘴口大口大口的唿吸遠比用鼻子唿吸更適合,他為什麽偏偏舍易取難。


    他也沒有再攻擊過去,他對殺人的法子仿佛又有了更深的見解。


    “我從來都不會給機會別人,希望你別讓我後悔。”


    藍廷看了看黑僦離去的身影,神情平靜而淡定,仿佛剛才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他又在走他的路。


    梅青宿居然也平靜的跟隨著藍廷的腳步,永遠隻相差兩步的距離。


    山野間,竹屋裏。


    一張大床,又香又軟的大床。


    韓亦軒又將宮舳帶迴她的竹屋裏,宮舳就昏睡在大床上。


    每個人深心處都有一個讓他自己的心很安定的地方。就像野狼受傷後獨自舔傷的山洞。


    家,通常都是人心的方向,也是人的根。


    當然不僅僅隻是因為家裏有人。還因為家裏還有別的東西,比如家裏有床。


    也許,這張床特別讓宮舳覺得溫暖和安全,她已經昏睡了很久,從午後睡到黃昏後,居然一點都沒有要醒的跡象,她昏睡時。臉上居然還不時露出笑意,仿佛很開心的樣子。她一定是作了一個充滿歡樂的夢。


    宮舳的臉上又露出笑意,已經是第六次了,這種笑多麽的簡單,多麽的吸引。


    這種笑仿佛還會傳染。一直留在床邊的韓亦軒也忍不住露出微笑。


    而且越笑越開,因為他忽然發現了一件事,宮舳居然是騙子。


    宮舳的手還握在他手中,他忽然使力握住她的手,這點力剛好讓人有一點痛。


    宮舳臉上的笑意更濃,就連嘴巴都在笑,她的眼睛卻還沒有睜開。


    韓亦軒的手,再使多一點力,比剛才的痛再強烈一點。


    屋子裏立刻彌漫宮舳歡樂的笑聲。不但眼睛睜開了,嘴巴也開了,笑著求饒——放開我。放開我的手,我醒了,我醒了。


    韓亦軒的手已沒有使力,卻沒有鬆開。“你是不是很早就醒了?”


    宮舳坐了起來,忍著樂。“也不算很早,隻是剛好看到你將牆上和地上留下刀痕的竹竿換上新的。”


    韓亦軒苦笑。“原來我不但是瞎子。還是呆子,別人偷樂了三四次。我居然一點都沒有看出來。”


    宮舳說。“你總算發現了自己也不是很好。”


    黃昏已過很久,人也清醒了,也就該到晚飯的時候了。


    晚飯是宮舳下廚的,並不是作為補償,她的意思是怕又是呆子又是瞎子的人,一不小心燒了她的屋子。


    晚飯就是一鍋清甜的粥。


    空腹了大半天的肚子,吃粥最好不過,而且他們也喜歡吃粥。


    晚飯後,夜空中的星星已變得很明亮,他們就坐在門外的台階上,觀星,談心。


    一直談了很久,仿佛有說不完的話題。


    夜深,夜悄靜,涼意也更深,再多的話,也不妨留在明天。


    宮舳已走向那張又大又香的床,韓亦軒當然就睡在靠近窗台的地上用被子鋪出來的床,宮舳忽然叫住他。


    “你是不是又打算留下來?”她又說。“你應該看出來,我隻是太累而已,這點小傷也沒有大礙。”


    韓亦軒迴身,微笑。“你總不會又想趕我走?”他又說。“就算你趕我走,我也不走,因為我已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


    他當然不是真的沒有地方去。


    宮舳低下了頭,仿佛有一些話難以開頭,她的耳朵都已紅了,韓亦軒仿佛沒有看見。


    她終於抬起頭。“你可不可以留下來?”


    韓亦軒不太懂,她立刻又說。“今晚留下來,留在這張大床上。”


    這個意思無論是誰都該明白,隻要是男人都該明白,韓亦軒竟似還沒有明白。


    宮舳已慢慢走過去。“五年前,你離開我們的鎮子,我也偷偷的跟隨著你來到西韓。”她已走到他麵前,兩步之遙。“有一天,我邀請你來我的屋子,我說是一群舊朋友相聚,可是你卻婉轉的拒絕了我。”


    她咬了咬美麗的嘴唇,鼓起勇氣。“其實,那一天如果你來了,我就打算將身子給了你。”


    韓亦軒的臉仿佛已紅了,心也跳得很快。


    如果你也遇到像宮舳這麽樣的女人,這個女人也像宮舳這麽樣直接,相信你的臉比韓亦軒更紅,比韓亦軒的心跳,跳得還要快。


    “今夜的星月很美,希望你不要拒絕我兩次。”


    韓亦軒的確沒有拒絕,因為宮舳已經貼上去,她的香唇吻上他的嘴,她的雙手十指吻上他的雙手十指……


    黑夜已盡,清晨過。


    韓亦軒睜開眼睛,第一眼就看到宮舳看著他的眼睛,第二眼就看到窗外明媚的陽光,世界如此美麗。


    張小妤下落不明後,他第一次這麽覺得,是不是他因為再次嚐到了愛的味道?


    宮舳還在看著他。微笑著看著他,又溫柔又甜蜜,她的眼睛仿佛一直都沒有閉上過。


    ——你為什麽這麽樣看著我。難道還怕我跑掉?


    韓亦軒沒有這麽問,他也不會這麽問,因為這句話的意思仿佛在說宮舳遇到很多次男人跑掉的經驗。


    宮舳說。“想不想重遊舊地,再做一迴小孩。”


    韓亦軒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宮舳拉著跑了出去,甚至連一點東西都沒有下肚子。


    情愛,難道真的有一種力量。讓人忘記了饑渴?


    童年總是充滿歡笑的,他們的童年當然也跟大多數的小孩一樣無憂無慮。他們隻有一點不同。因為他們大膽而調皮,所有比別的小孩還多了一點苦與痛。


    他們會結伴上山采摘野果,他們會下河捕魚,他們會偷偷的捉弄田野上睡覺偷懶的人家。他們還會去偷鄰村人家辛苦種出來的水果和一些農作物,甚至會將那些人家好不容易趕迴圍欄的豬羊雞鴨偷偷放出來,甚至……


    童趣是無價的,他們最近幾天居然都在走童年走過的路,好幾次差點被山下的人家捉到。


    也不知道是第五天還是第六天,他們的屋子就來客人了。


    第一個來的人是花白雪。


    花白雪和韓亦軒的感情一向都很好,寒暄了幾句,就開始談心了,花白雪先說起她陪伴著唿延覺羅幾乎走遍韓城的山與川。說到個中的辛酸時,她一肚子氣,她的眼睛裏當場充滿愛。


    然後。她又說起韓城最近幾日發生的事情,她的動機當然是苦勸韓亦軒下山,韓亦軒仿佛深思了一迴,仿佛也應承了花白雪,花白雪也就微笑著下山了。


    第二個來的人居然是唿延覺羅。


    他和花白雪果然是共過患難的,他們說的話幾乎都是一樣的。隻是唿延覺羅簡單直接的說出來,最後他還說。他一直都拿韓亦軒當對手,他希望韓亦軒這個對手值得他尊崇。


    然後陸續也來了幾人,寧崇陽,上官秋楓,冰繇甚至覃小仙都來過,隻是他們都隻遠處看著韓亦軒。


    最後一個來的人是寧誠非,卻帶來一個壞消息。


    “秦蒙洛死了。”


    “他沒有說是誰想要殺他,他死之前最後見的人就是朱棣。”


    “他曾告訴我,王鶴霖還留在仙辰閣,除了陪伴霍紫衣重建仙辰閣,其實還有別的原因。”


    到底是什麽原因,寧誠非沒有說出來就下山了。


    第二天,韓亦軒又陪伴著宮舳上更高的山,不是走童年的路,而是看日落。


    黃昏前,遠遠未到黃昏。


    宮舳坐在懸崖邊的草地上,她臉上的微笑已沒有那麽愉快。


    “最近我們的屋子好像已經有很多人來過,下山的路幾乎都幹幹淨淨了。”


    韓亦軒的神情已經開始凝重,因為他知道就要離別,隻是他卻想不到會是永別。


    “你已經陪伴了我半個多月,我應該心滿意足的,你不是屬於我一個人的,韓城還需要你。”


    “徐先生說我活不過三個月,說不定明天就是最後一天。”


    韓亦軒沒有說話,他的眼睛隻遙望著遠方。


    “我知道你不喜歡別離,可是沒有別離又怎麽會有相聚,何況,你已給了我很寶貴的東西。”宮舳微笑著低下了頭,又再抬起。“就算今天是最後一天,我也無怨無悔。”


    韓亦軒終於麵對著宮舳。“好,我下山,可是你一定要答應我,一定不能絕望,你的病一定會有法子治好。”


    宮舳說。“好,我答應你,一定會找比徐先生還要厲害的醫師來醫治我的病,我還要留在我們的屋子裏等你迴來。”


    韓亦軒說。“你也不需要一定留在屋子裏等我,你空閑時,也可以多出去走動一下。”


    宮舳點頭,說。“你現在就下山。”


    韓亦軒說。“你呢,你還要留在這裏?”


    宮舳說。“我還想看一看日落。”


    韓亦軒凝視著她,也許他還想擁有一下她,可是他沒有。


    他轉身走出幾步後,才驚覺自己錯了,錯得很要命。


    他又再轉身時,宮舳已經縱身一躍,躍下懸崖——你一定要活著,忘記我。


    韓亦軒看著宮舳漸沉漸遠的身影,他的心也沉了下去,熱淚奪眶而出。


    他知道宮舳不想再因為她自己的而影響到他,更不想別人用她的生命威脅他,可是為什麽一定要死呢,死亡怎麽能算是解決問題的法子?


    人心如此的殘忍,死亡如此的可怕。


    他忽然又想起了張小妤,這個一直陪伴著他的女人,這個讓他的人生得到更多的女人。


    他人生最重要的兩個女人居然都相繼離開了他。


    生有何歡。


    死有何懼。


    韓亦軒忽然站了起來,也縱身一躍。


    這種結果,也許宮舳萬萬沒有想到。


    也許,她以為韓亦軒知道了她活不過三個月的事實,會慢慢的接受,遲早都會死,早一點和晚一點已沒有差別。可是她又怎麽想得到,死亡突然降臨的可怕,足以衝毀一個人的心坎。


    死亡如此的殘忍,人心如此的脆弱。(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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