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天獄把人帶迴去後,就由木成舟接手照料,兩人商量了一下,由荊天獄去棲梧山莊跟君雪翎報平安,因為荊天獄離開婆羅山有一些時日,婆娑教雖不復存在,但有些教眾仍在,要不是這些教眾分布各處,荊天獄也得不到關於李鳳迤闖修羅陣的消息,現在既然李鳳迤平安出了陣,荊天獄在少林寺左右無事,就決定先迴婆羅山一趟。


    而木成舟,在李鳳迤清醒之後也被李鳳迤支出了少林,當然這其中也有自願的成分,這世上唯一令木成舟掛念的人就隻剩下葬劍山莊裏的那人,一聽李鳳迤說近期內有人會闖入山莊,木成舟自是無法繼續在少林寺留下去,遂也立刻離開了少林寺,往葬劍山莊趕去。


    是以,眼下隻剩李鳳迤和沈沉陸二人仍在少林寺中做客,其實,這也是他們首次碰麵,包括老僧在內。


    「大師、沈宗主,請用茶。」雖說仍在少林寺,但這裏是李鳳迤所住的院子,是以來者是客,李鳳迤作為主人為他們煮茶斟茶。


    「多謝。」沈沉陸言簡意賅,對李鳳迤道:「我已非玄門宗主,李公子叫我的名字吧。」


    他早已去了鐐銬,換了一身淺色衣袍,頭髮簡單束起,露出他端正堅毅的臉龐,他作為玄門正宗最年輕的一位宗主,就算被困少林寺已有三年,也還沒超過三十歲的年紀,而這三年下來在少林寺潛心修佛,使得他整個人看起來低調內斂毫無鋒芒,隻流露出一股暖意跟一種堅如磐石的意誌,正是這股意誌讓他沉默了三年,出於某種理由,他寧願背負起所有的罪責,卻沒想到最終會出現這樣一個人,一夕之間就解開了他的束縛,甚至不損一兵一卒。


    「沈公子。」李鳳迤改了稱唿,隨後又問老僧道:「大師呢?該如何稱唿?」


    「貧僧法號玄音。」老僧迴答道。


    「原來是玄音大師。」李鳳迤道。


    「李施主身體好一些了麽?」老僧又問。


    「已經沒什麽事了,多謝玄音大師關心。」李鳳迤道。


    他這句「沒什麽事」聽在老僧和沈沉陸耳中,基本上是沒什麽說服力的,且不說他的臉色依然顯得蒼白,在陣內待了將近四天和出陣後又整整昏迷了一天,算下來,他其實才剛醒不久,既然剛醒不久,又哪裏會真的沒什麽事呢。


    「木施主和荊施主已經將李施主中毒的事告訴我們了,其實李施主破陣的時候,貧僧邀請他們二人上了千佛塔,是以李施主一路破修羅陣的情形我們大致能『聽』得見,再加上一心他們出陣後把詳細的情形加以解說,總算讓我們得以全盤了解,不過細節更是令人出乎意料,真沒想到,少林寺引以自傲的修羅陣,在李施主麵前如此不堪一擊,更沒想到,閉陣後李施主還能自行出入此陣,對此,貧僧實在是佩服得五體投地。」老僧言道。


    「玄音大師謬讚了,李鳳迤不過是走運罷了,若修羅陣中的設置皆非我所長,那麽別說是破陣,能否保住這條命也未可知。」李鳳迤道。


    「李施主過謙了,修羅陣共有九重,每一重的破陣方法皆不相同,李施主卻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將之一一破解,更是保下我寺眾僧人,這不得不說是我寺的幸運,也是一種天意,不過,貧僧在想,雖然天意將李施主送來此地,恐怕其中應該也有別的機緣吧?」


    老僧話中有話,李鳳迤一聽便知,於是對老僧道:「其實,我從不知道他是誰,這也是我前來破陣的另外一個理由。」


    「哦?」


    「玄音大師,你能告訴我,他是誰嗎?」李鳳迤問。


    老僧的神情眾依稀帶有些許懷念,沉默片刻後對李鳳迤道:「他是我的師兄,名玄胤,其實我們很少下山,一直以來都在山上修練,那是我們第三次下山,為了擒拿一個叫魔道子的人,那個人武功極高,我和師兄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他擒拿,但是在押他迴少林寺的路上,卻被一支黑衣人的隊伍所劫,師兄為了保護我不慎被打傷,魔道子也因此逃之夭夭,之後我再怎麽下山尋找,都找不到師兄的下落。」


    李鳳迤聽後,好半晌才道:「原來是這樣,原來他叫玄胤。」


    老僧忍不住問李鳳迤:「你口中的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李鳳迤想了想,迴答道:「他是個非常非常善良的人,明明自己被困,卻仍然願意幫助他人,我先天有損,不適合練武,是他傳授了佛門心法給我,他意在讓我強身健體,作為防身之用,除此之外,他的心非常平和,不急不躁,不怨不艾,總是從容淡然,他覺得加諸在他身上的一切都是修行,他坦然麵對,他的心中有佛,佛法無邊,我與他相處的時候,總是能在他身上感受到一種宏大的情感,這種情感仿佛包容了一切憎恨和哀傷,是他教會了我寬恕和麵對一切的勇氣,如果不是他時時刻刻的教誨,我根本不可能活到現在,唯一的遺憾是我來不及知道他的名字,現在總算知道了,原來,他叫玄胤。」


    那次,他答應老和尚下次再去看他,卻因為再次發病而失去了最後的機會,後來他再去找老和尚的時候,那牢房已經空了,再後來,他終於知道,原來殺害老和尚的人,就是他最敬愛的義父。


    「他就是我的師兄。」老僧聽到這裏,心裏早就再清楚不過了,時隔二十多年,總算從李鳳迤口中再一次聽見師兄的消息,他已是百感交集,隻是這時聽李鳳迤這麽說,他也已經預感到他師兄恐怕早已不在人世了,雖然他們是師兄弟,但師兄的武功境界和定力超過他一大截, 他實在不敢相信師兄就這樣離開了人世,其實在沒見到李鳳迤之前,這二十年以來,他心中也隱隱有著這樣的預感,覺得總有一天,自己會等來師兄的死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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