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憶桃把鎏金令牌遞給暮澤,「宮門例行檢查時,都別出聲,把令牌遞出去就行。」


    暮澤怎麽說也生於皇室,哪裏會不認識這塊令牌——皇帝手令?!


    所以早上她並未說謊,真的是奉皇帝之命出宮辦事。


    那麽…她昨天說的……


    為了幫蘇憶桃隱藏身份,皇帝專門派了車夫,畢竟她還處於禁足期間。


    馬車在宮門停下,例行盤問。


    「何人出行?」


    暮澤把車簾掀開一條縫隙,單手遞出令牌。


    身著甲冑的女子抬頭看了一眼,頓時態度恭敬地行禮,「放行!」


    宮車上街太過招搖,蘇憶桃此行還有私事要辦,斷然不能讓這個車夫跟著。


    馬車拐進一條青石小巷,空氣裏飄著淡淡的酒香,令人飄飄欲仙。


    蘇憶桃示意兩人下車,低聲對車夫說:「拉著馬車在京城繞一圈,巳時三刻,在歸元樓東北角停半個時辰,然後再迴宮。」


    「是,奴婢告退。」


    酒香不怕巷子深,然而暮澤最厭惡的,就是這種混雜不清的酒味兒。


    困身青樓數載,對他來說,醉酒不是消愁,而是噩夢!


    蘇憶桃跳下馬車,周身散發著濃濃的桃香,但僅僅隻有暮澤一人聞到。


    春風拂麵,桃香掩酒,暮澤左右張望,卻未能在附近看見桃樹。


    蘇憶桃牽起他的手,「店家,拿兩壇梨花白。」


    趴在櫃檯上打盹的店家一個激靈,迷迷糊糊地說,「客官稍等。」


    片刻後,店家提著兩壇酒出來,蘇憶桃扔給她一錠碎銀。


    清晨的陽光很是柔和,蘇憶桃指尖掐著一點青色嫩芽。


    橫穿街巷,停步畫坊。


    青袍女子微微躬身,「主子,請。」


    「嗯。」


    走進軒閣,戲風就被裏麵講究的布置給震撼到了。


    幾根奇異的藤蔓纏著柱子,牽蔓引藤,景色錯落。


    遊廊兩邊用青色紗幔吊做裝飾,隨著微風輕輕飄蕩。


    走入內室,牆壁上裱著十幾幅字畫,盤龍香爐飄著白煙飄出,清香四溢。


    戲風看蘇憶桃的眼神逐漸有了變化,謝君恩,亦謝重生。他愣在原地,久久沒有挪動腳步。


    蘇憶桃帶著暮澤坐在主位,「戲風,坐。」


    「妻,主?」


    幾位容貌嬌俏的少年端來茶水,眉眼低垂,誰也沒往蘇憶桃身上亂瞟,顯然受過專業訓練。


    「你叫周白麝?」蘇憶桃對青衫女子說。


    「是的,主子。」周白麝沒想到殿下竟然會知道她的名字,有些錯愕。


    觀人麵相,算其生平。


    蘇憶桃品著茶,「做的不錯。」


    戲風紅著眼眶坐下,「妻主……」


    「本宮既賞識你的畫,就不能埋沒了你。此處寂靜,易為雅室。留在皇宮,倒是讓你的畫沾了俗氣,難為大家。」


    受到環境影響,蘇憶桃心情甚好。


    窗外藤蘿盤繞,自然青鬱。左置洗硯池,右有小荷塘,一池錦鯉逗漣漪。


    「此處地契你拿著,作畫之餘,可以結交一些誌趣相投的朋友。」


    「周白麝是京中有名的畫師,又通經商之道,可以從旁指導。」


    周白麝這個女人,眼裏有一股駭人的戾氣,仿佛是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


    她是個無權無勢的街坊畫師,夫郎嫌她木訥,仗著家世逼她和離。自此以後,周白麝一蹶不振,借酒消愁,時常爛醉街頭。


    一次醉酒,恰好撞見前夫與他女人,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將人揍得半死,最後被告上官府,坐了幾年牢。


    出獄之後,窮困潦倒,意外得到了蘇憶桃的賞識,也算是柳暗花明。


    戲風滿眼鄭重,端端正正地跪下,重重磕了三響頭,「戲風,謝殿下賞識。」


    「起來吧。」


    周白麝虛扶了他一把,「主子,這書齋的名字……」


    「西風烈,長空雁叫霜晨月——就叫空月齋吧。」


    好一個西風烈,長空雁叫霜晨月!


    戲風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他雖笑著,卻哭了,俯身一拜,「戲風鬥膽,請殿下為書齋題字。」


    蘇憶桃雖未說話,但是卻朝著周白麝抬了抬眼,示意她準備筆墨。


    墨灑紙上,她揮毫寫下四個大字——空月書齋。


    落筆間注入些許靈氣,以筆墨聚靈,保其平安。


    暮澤眉頭輕蹙,薄唇內抿,隻覺杯中茗茶索然無味。


    分明攜手而坐,他卻看不清她。


    「多謝殿下。」


    「無妨。」


    情根纏亂,自成禍根。


    紫禦桃花與天鬥法,蘇憶桃身為玄門中人,若想成就大道,必然不能到處沾花惹草。


    故而。


    情債要早些償還,孽緣要盡快肅清。


    她可不想來日飛升之時,因果成劫,被天罰劈成雷擊木!


    對她而言,暮澤總歸是特殊的。


    她掐指算了算時辰,「三個時辰後,把這兩壇酒放到纈巷後麵的死槐樹下。」


    這話是對周白麝說的。


    雖然周白麝有些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但還是點頭應下,「是。」


    在書齋用過早膳,他們才辭行離開。


    金陵繁華,人潮湧動。


    有人踏塵策馬,有人紅妝輕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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