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杯酒下肚,她按照試鏡劇本片段演了起來,宋挽喬雙眼放光,連連鼓掌,女二號當場定下,速度快到難以置信。


    一恍惚,慕意清想起了,那時戴著帽子和口罩的工作人員,好像就是景初……


    她垂下頭,目光晦暗不明地看向床上窩成一團的景初,輕聲道:「你到底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


    身份是假的,喜歡的東西是假的,就連性格在交往期間都有所保留掩飾,慕意清冷笑,果然是提名佳女的天賦型演員。


    若不是顧及景初的病,她恨不得現在一盆水把床上的人澆醒,趕出房間。


    退燒藥見效很快,景初停止了喃喃細語,麵色也恢復如初。


    慕意清不願多看,退迴到客廳,接了杯冷水喝了半杯,屋內悶悶的讓她感到燥熱,景初還占著她的床,所幸不去想,離開房間去頂樓吹吹風冷靜。


    林島本就安靜,深夜的天台更甚。


    還未到零點,附近練習生入住的宿舍燈火通明,天台上並不昏暗,與練習樓不同,休息室的天台很小,樓層也隻有三層半。


    慕意清走了幾步,看到李蓉兒在迎風抽菸,煙霧繚繞,地麵上還有猩紅點點。


    她轉頭換了個方向,李蓉兒滅了煙,像看出什麽似的,問:「有心事嗎?」


    慕意清禮貌迴頭,道:「沒有。」


    「過來聊會天吧。」


    靠近了些,慕意清才發現李蓉兒的眼尾泛紅,像是剛剛哭過的樣子。


    李蓉兒的年紀和她差不多大,隻是出道早,其他孩子還在父母羽翼下慢慢長大的年紀,李蓉兒已經遠赴異國,進入了殘酷激烈的「生死賽決鬥」。


    她心智成熟,做事情瞻前顧後,會刻意地討好和巴結對自己有用的人。


    當年,《星燃計劃》錄製前,李蓉兒背調到景初的身份以及她和慕意清的一些事情,所以初次練習室突擊時,她便故意cue起二人。


    表麵上她與景初的身份是導師與練習生,但其實她深知,要想在這個圈子走得長久,是需要這些生來就站在金字塔尖的貴人提攜幫助。


    比如她努力半生都做不到的事情,隻需要答應過來配合演一場戲,景舒便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幫她完成。


    對那件事的無能為力,讓李蓉兒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敗,她輕笑道:「還記得之前我跟你說過,我們是一樣的人。」


    慕意清望向遠方「嗯」聲。


    那時賽程過半,練習生還剩下二十多個人,慕意清沒日沒夜地練習自己不熟悉的曲目,因為沒有掌握正確的發音方式,嗓子險些啞掉。


    李蓉兒說她們是一樣的人,活著隻是為了贏,證明自己比所有人都強,甚至為了贏可以不擇手段,包括傷害自己、傷害別人。


    「但是我現在不這麽覺得了。」


    慕意清看著李蓉兒又從煙盒中抽出一支煙,夾在嘴邊又放了下來。


    她指尖的煙不是女士香菸,是以前港星常抽的,尼古丁含量高於基值的萬寶路,紅色軟殼,焦油味濃重,對不抽菸的人來說簡直災難。


    「沒事,點吧。」


    慕意清雖不喜歡煙味,但片場活動的這些年,大導演、小導演、男演員、女演員,很少有不抽菸的人,她習以為常。


    李蓉兒懶了身子,胳膊搭在圍欄上,熟練地燃起紅萬,愛豆出身的她十幾歲便光鮮亮麗地活在鏡頭下,每時每刻都要注意自己的形象,少有在外人麵前抽菸的時候。


    她吐了口煙圈,臉上還是標準化的舞台笑容,眼底卻含著深深的絕望與痛苦,那個舞台上治癒係能量愛豆是裝的,眼前這個頹廢抑鬱的落魄女人才是真的。


    慕意清想,人都有很多麵,也擅長偽裝扮演,甚至會針對不同的人會量身定做自己的性格,景初便是這樣,在自己與旁人麵前全然不同,多麵也就罷了,還有多重人格。


    她不知道自己在現在的景初心裏處在什麽位置?隻是因為入戲太深,久久不能放下的替代品嗎?若是這樣,她有必要死纏爛打地糾纏不休嗎?


    若不是這樣……


    若不是這樣,她還有機會再次遇見景初嗎?


    若不是這樣,她在這個圈子還會如此順風順水嗎?


    順風順水。


    慕意清自嘲式地笑了,笑她癡心妄想,笑她愛的人一次次碾碎了她的驕傲、她的自尊。


    不是這樣就好了,不再遇見就好了。


    第34章 你別碰我


    林島的夜空不似城市天氣不錯的時候總有繁星點點,多到讓人很難分清哪顆才是最亮的。


    一根煙結束,李蓉兒像是做出了什麽重大決定似的唿氣問道:「輸贏沒那麽重要吧?」


    不知是問的自己還是慕意清。


    慕意清斂起情緒,答:「重要。」


    人生像一場比賽輸贏若是不重要寬敞的道路上將會躺滿擺爛的閑人路被堵住了,地球還是一如既往地自轉公轉,人類的生活卻不行,所以她認為良性競爭並不是壞事,輸贏向來重要。


    聽完慕意清的迴答李蓉兒眸色轉明笑出了聲:「哈哈,看來我說得沒錯我們不是一樣的人。」


    這笑聲包含了太多複雜的情感,學習表演時慕意清習慣將它歸結於愛而不得或是迫不得已的無力感。


    鍾塔鳴響,嶄新的一天開始。


    鍾鳴那瞬間,練習生住的宿舍樓黑了下來,天台上僅剩微微月光和千百顆肉眼可見的星星在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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