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米露得了紅孩兒指點,知道哪吒就住在那原錢塘關,現如今的錢塘縣,那裏有一條九彎河,從前哪吒三太子常在那裏洗澡玩鬧,後人立了一座「哪吒三太子廟」,平日哪吒便住在那裏。


    「那哪吒並非同楊二郎一樣聽調不聽宣,他與托塔天王李靖每日都要去天庭點卯——若是按著你們人間的日子來算,便是夏時三月上天,秋三月迴凡間,如今已是初春,想來那三太子定然是在廟裏的,我那叔叔同哪吒素來有交情,你自去拜會,討一兩節仙蓮藕也不算什麽。」


    紅孩兒十分有做人師兄的自覺,叮囑完徐米露後就騎著那頭囉囉豬下了海,說是要尋龍女一道迴南海。


    徐米露:「……」


    但願你的屁股不會被觀音大士打開花。


    等等,佛門中人揍孩子嗎?


    這確實是個十分嚴肅的問題。


    ……


    ……


    南海紫竹林常年瀰漫著霧氣,成片綠竹森森,飄渺的雲氣一團一團自海上而來,波濤浩蕩,水通西北,山頭之上有陣陣彩色霞光,林中有孔雀輕舞,白鶴高啼,又有那琪花瑤草,寶樹金蓮,便是旁人見了也要喝一聲好風景!


    山峰高聳之中,有千樣奇花,百般瑞獸,又有護法威嚴,木叉雄壯,飛禽走獸皆匍匐於林中受教,就連池子裏的魚都不跳不躍,浮在水麵上聆聽佛音。


    一經講罷,飛禽走獸才都連連叩頭,慢慢消失在紫竹林中,說不出道不盡的虔誠。


    五色蓮台之上,觀音菩薩端坐,眉如小月,眼似雙星,玉麵天生喜,朱唇一點紅,身披白衣,手持淨瓶,身後自有無邊佛光普照,好一個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


    「你這潑猴,不在長安待著看護你師父,又跑來我這裏做什麽?」


    觀音輕笑出聲,聲音帶著慈悲,他雖是女相,卻也隻是為了方便度化眾生而顯現的法相。


    蓮池之外,紫竹林裏有一根被壓彎的竹子,孫悟空仰麵躺在竹身之上,一隻腳翹起好不悠閑:


    「嘿嘿!如今那殷娘娘與俺師父母子相認,也算了了俺一樁好大心事,菩薩神通廣大,豈能不知俺老孫今日來此卻是有要事相求?」


    「你這潑猴。」


    菩薩無奈地搖了搖頭:


    「想來你是為了你那兩個徒弟而來——」


    孫悟空靈巧地跳下竹子,一張猴臉做足了乖:


    「這常言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俺方才收了這小鳳凰兒入門,這自然是要替她多打算一二的,前頭那太上老君道俺命中三個弟子,大弟子有名無份,二弟子有份無名,三弟子有名有份,俺確是不信的,如今俺收了這小鳳凰,那便有名有份,嘿嘿——可見老君是老糊塗了,算不準哩!」


    「你呀。」


    菩薩微嘆一聲,搖了搖頭:


    「你從前就是個猢猻性子,怎得如今還未長進?今日之因,未知往後之果,你收了那小鳳凰,隻怕日後牽扯不清——」


    「俺從在石頭胎裏便是個不服管的,這小娃娃俺瞧著順眼,又孝順極了,如何不能收入門下?隻是一點,俺這小徒弟想查一查她的身世,老孫生的晚,攏共也不認得幾隻鳳凰,又與那諦聽平素無甚交集,想來菩薩定是知曉她的跟腳來歷的——」


    孫悟空撓了撓臉:


    「老君還說俺那三徒弟已經降世多日,且叫俺幹等著,老孫自認是個爽快人,恨不得早早見到俺那三徒弟,傳他二人本事哩!」


    觀音微微垂目,掐指略微算了算,忽然皺了皺眉道:


    「你那三徒弟的行蹤倒也好尋,前些日子那二郎真君的親妹子三聖母思凡下界,與個凡人成了夫妻,誕下一子名為『沉香』,二郎真君奉玉帝之命捉拿三聖母,將她壓在了華山之下,想來你這三徒弟拜師倒也不遠了。」


    孫悟空撓了撓臉:


    「這本是那玉帝的家事,那楊戩捉拿他的親妹子關在華山之下,又叫梅山五怪看著,凡人壽命不過須臾,等她受夠了刑罰出山,那凡人隻怕早就壽終正寢,想來這楊戩也是真心疼自家妹子,看來這三徒弟也與俺有緣。」


    菩薩似乎早就看透了一切,又笑著道:


    「算起來你這二徒弟還是個大有來歷的,昔日混沌之時,飛禽以鳳凰為長,鳳凰吞交合之氣誕下金翅大鵬鳥與孔雀,孔雀性情暴戾,佛祖曾被她吞吃入腹,後佛祖欲破體而出,卻又唯恐傷那孔雀性命,故我佛從孔雀背上開一口而出,更稱孔雀為佛母,大鵬論起來還有些親,你門下那隻小鳳凰,怕是老鳳凰那一支留下的血脈,若論起來,那在西行路上為難你師徒四人的金翅大鵬鳥,怕是這小鳳凰的老祖宗。」


    孫悟空眨了眨眼,一雙猴眼一轉,頓時樂吱吱起來:


    「嗨呀!原來還有這層幹係,這禽禽鳥鳥居然是一家子,哈哈哈,這可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倒不認識一家人了——俺改明兒要帶著我這孝順弟子去拜會那金翅大鵬鳥同孔雀明王哩!好好的小崽子叫他們丟的尋不著,如今俺老孫尋著了,豈不是他大大的恩人?」


    菩薩隻是笑而不語。


    孫悟空笑著笑著,忽然覺得哪裏不太對。


    低頭一瞧,菩薩座下五彩蓮花寶座原本該是佛光普照,霞光泓泓的,可如今卻瞧著像是用破了洞的口袋罩著蠟燭光兒,有好幾處都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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