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那次性侵讓蘇慧選擇性遺忘,那麽後來的這次性侵卻讓她一次次想要離開這人世間。


    從五年級外婆去世後,這世間就再也沒有人保護她了。


    我是一個膽子很小的人,尤其是鬼,媽媽從小對我說的最多的話就是這世界存在著鬼,不厭其煩的從早到晚給我講身邊哪些鄰居遇見了哪些鬼,惟妙惟肖。我本來是不信的,可問了媽媽鬼故事裏的主人公,他們都很忌諱的承認了,即使是我敬重的外公,他也承認親身遇到。


    我從小都不敢一個人睡覺,家的門前屋後都是墳墓。在外婆去世前我是跟著外婆一起睡,外婆去世後就一個人縮在閣樓裏,度過了一個個黑夜。


    我從來和父母不親,從小他們就把我扔給外婆了,隻把弟弟帶在身邊。


    我印象很深刻的一件事是:父親在外務工,一個月才迴來一次,迴來的時候就會帶一大包零食和好玩的,我向來怕我父親,所以隻要他迴來我就偷偷藏在別人家去,直到快睡覺時外婆叫我迴家,外婆會拿出偷偷留給我的零食,讓我在床上慢慢吃。


    也隻有外婆,才會叫我迴家。


    父親迴家成了我童年時的噩夢。


    外婆去世後,我做過一次噩夢:


    父親迴來了,我藏在二婆婆家的壇子裏,把壇蓋紮得嚴嚴的,任何人都找不到我。


    即使這樣,我還是把你當成生我養我育我的父親。


    其實我一直想問問你,你後悔嗎?你覺得虧欠我嗎?


    初一那晚,媽媽給我講了鬼故事,我害怕得不敢睡,非要纏著媽媽。


    於是,媽媽讓我睡在最裏邊兒,爸爸睡在最外邊兒,媽媽睡中間。


    我們誰也沒有脫衣服。


    一夜無事。


    第二天天亮了,你們起床了,就我一個人還躺在床上。


    你折返迴來,我不知道到底是為什麽,到底怎麽了,你不顧我的反對,一遍遍去揉捏著我的胸,我拚命的說爸爸不要,你把我按得死死地,像是發了狠一直使力握著。


    我在床上哭得要死,拚命乞求你。你卻像是完全聽不見,就算聽見了,也隻是發狠地叫我不要鬧。


    我看著窗外大雪紛飛,一片白茫茫,而我在屋內拚命掙紮。


    我趁你空隙連忙逃脫,拿上東西就走,你追了上來一直給我道歉,我大聲辱罵你,村裏的人都說我不對,怎麽可以這樣說自己的爸爸,媽媽看你勸不住我,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隻是一個勁的說:“女兒,你爸爸知道錯了,原諒你爸。我們迴去好不好?”


    那是新年前的一天。


    我徹底被毀了。


    虎毒尚且不食子,我倒是想問問你:你怎麽能?怎麽能對我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雖然後來我還是叫著你“爸爸”,可是隻要你挨著我哪怕隻是挨著我的衣角,我都會下意識地遠離你,我去哪兒都要把門鎖得死死的,我再也不敢和男生正常接觸。


    我不敢讓男生牽我的手,我不敢讓男生拍我的肩膀,我不敢讓男生擁抱我,我甚至不敢讓男生摸我的衣服。


    你們總說我現在快30歲了還不談戀愛,是因為我不想嗎?


    不是,是因為我不能。


    在遇見一個男生時,我會下意識自卑,覺得自己配不上任何人,所以即使是被喜歡,也會逃。


    無數個夜裏,我翻來覆去睡不著覺,開著燈一直哭坐到深夜,腦海裏一遍遍重複那個畫麵,我拿著小刀一刀刀劃傷自己,痛哭失聲。


    我嫌棄我自己,我一直想問問你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這樣對我?你缺席我的童年也就罷了,為什麽還要給我一輩子的陰影和折磨?


    你可知,我再也沒有愛人的能力了。


    你可知,我被這世界拋棄了。


    你可知,我萬分懼怕見到你。


    你可知,我寧願從來沒有來過這世界。


    你可知,就算後來你為我做了再多,我也無法把你當成我的父親。


    心裏、身體都下意識地在遠離你、害怕你、仇視你。


    我每一個午夜夢迴,每一個逃脫,每一個萬家燈火,都是對我最大的諷刺。


    明明是這世間最該保護我的人,卻成了最傷害我的人。


    我說服現在的自己原諒你,強迫自己失憶。


    我做到能和你同桌吃飯,可我依然做不到一年給你打一個電話,哪怕隻是一個。


    我受盡了這麽多精神折磨,我間歇性地靠著安眠藥入睡,我強迫自己參與歡樂場,不敢讓自己停下來。


    我做了一個真實且解脫的夢。


    天下著瓢潑大雨,我站在樓頂,我的身子不被控製,風雨把我任意漂移,我在這雨中惶恐不安、拚命尋找活的生機。


    我一次次努力往迴拉,可最終我還是被這大雨衝下了樓頂,死得淒慘。


    後來,每逢下雨我都會站上樓頂,心想這種死法倒也隨了自然去。


    可我還是想問你:。


    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這樣對我?後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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