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仁風突然揚頭哈哈大笑起來,有種發泄般的癲狂。


    不多時,笑聲戛然而止,他臉色倏地一變,頓時陰冷起來,語氣森森。


    “我恨!恨那狗屁皇上,一句自以為是的話就滅了我們薛家上上下下三十幾口人的人命,如果我當時沒有躲在糞桶裏,估計也早就跟我爹我娘一樣被扔在亂葬崗了分時荒野了。是的,我恨他,恨那個昏君,不然我們薛家怎麽會家破人亡,我和香葉又怎麽會被活活拆散?”


    他的上下兩排牙齒咬的咯咯作響:“香葉她是我薛仁風這輩子最愛的女人,是我這輩子最想捧在手心裏奉若珍寶的女人。可是,這一係列變故簡直毀了我和香葉的一生!香葉認命的嫁給你爹,可是你爹又是怎麽對她的?所以我恨,恨你們每一個人!憑什麽你爹能坦坦蕩蕩的娶我最心愛的女人卻棄之不理,我卻要隱姓埋名愛而不得?憑什麽?”


    他臉上的肌肉此刻幾乎全部扭曲在一起,看起來陰森可怖,聲音也像是從地獄傳來一般,魔音繞耳。


    “所有毀了我和香葉生活的人就得死!何況,你娘太多事,發現了我和香葉的秘密。”


    他嘴角扯出一絲詭異的笑意:“不弄死她,那我和香葉兩個就得死。要怪就怪她自己吧!”


    聽到這番近乎無恥的話,顏小茴簡直要氣炸了。


    她不可置信的看著麵前揚頭哈哈大笑的薛仁風,眼神冰冷。


    “你們怎麽能這樣?就因為你們兩個的自私,就毀了其他人的幸福,你們這算什麽?你說你愛劉香葉,即使你隱姓埋名也好,家破人亡也罷,隻要她願意跟你走,你還是隨時可以把她帶走!可是,你卻選擇了一條傷人傷己的不歸路。我真想問問你,做了這麽多傷天害理的事,你們倆究竟得到了什麽?”


    麵對她咄咄逼人的發問,薛仁風明顯有些語塞,然而隻一瞬間,他就從怔忡之間緩過了神:“我們不需要好處,我們就是想毀了你們這些人!”


    真是個瘋子!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是時候畫個句號了。


    顏小茴沉沉的唿出一口氣,給那邊一直禁錮著劉氏的龍骨使了個眼色。龍骨見狀,連忙點點頭,伸手抽出了一直堵在劉氏嘴裏的破布團。


    那邊,影衛也掀開了薛仁風眼睛上的黑布。


    幾乎是在布團離開嘴裏的一瞬間,劉氏的咒罵聲就噴湧了出來:“顏小茴,你真卑鄙!我什麽時候跟你說過那些話,你簡直就是胡言亂語招搖撞騙!你這個有娘生沒娘養的小狐狸媚子,果真是個賤人!”


    她暴風驟雨般的咒罵並沒有使顏小茴動怒,相反,聽到這些,她反而輕輕一笑:“你不覺得這個方法很有效嗎?你沒交代出來的東西,都由你的老相好都交代了。這不能怪我,要怪隻能怪你們沒腦子!”


    聽見兩人的交談,薛仁風終於意識到劉氏之前並沒有跟顏小茴說什麽,反而是自己將所有事情都說了出來。


    他氣急,一雙平日裏平和的雙眸像是被澆了油一般,火焰熊熊燃燒。


    “就算你知道了就能把我們怎麽樣?你可拿的出證據來?誰能證明你娘是我和香葉殺的,薛家被誅九族又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老皇上都死了,誰還能追究一條漏網之魚?再說,我現在可是宋大夫,身份戶籍都寫著宋青鬆,誰能把我怎麽樣?隻要我和香葉咬緊牙關不鬆口,你們就是再有本事,沒有證據就算送到衙門也做不得數!別說你這個黃毛丫頭罷了,就是你爹顏海生來了,也奈何不了我們!”


    真是無恥,做了這麽多傷天害理的事,卻對別人一點兒懺悔之心都沒有,反而這般猖狂!


    顏小茴緊緊咬了咬嘴唇,剛要說話,忽然,小店的木門被人霍然一聲,從外麵推開。


    瞬間,海風裹挾著雪花席卷了進來,顏小茴不禁眯起了眼睛,待看清所來之人時,隻見披著一身青衫大氅的顏父正冷著一張臉,目光沉沉的瞟過薛仁風,落在一臉蒼白的劉氏身上。


    沒料到顏海生會突然出現,顏小茴三步兩步走到了他身邊:“爹,你怎麽來了?”


    顏海生看也不看,大手一把握住她的小手,將她往身後一拉,形成一個保護的姿勢。


    他冷笑一聲,平日虛弱的文人身姿此刻迸發出武將一般的氣魄。


    “我若不來,還不知道讓這些人欺負到什麽地步去!”


    他眸色冷冽的落在薛仁風身上,一字一頓的說道:“小茴是拿你們沒有辦法,不過,我有!我今天就是拚了這條老命,也要跟你們拚個你死我活!”


    說罷,他將顏小茴的手一放,大不一踱走到劉氏麵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這麽多年,我一直以為是我對不起你,沒想到,我卻是那個被你耍的團團轉的那個人!劉香葉,你耍人耍的可真是漂亮!平日裏口口聲聲說愛我,實際上卻跟別的男人勾結在一起,還生下孽種,讓我當成寶貝一樣捧在手心裏養了這麽多年!這還不止,你們還殺了細辛!她有什麽罪?你們真是當所有人是傻子!如果我今天沒有跟著小茴過來,是不是永遠都不會知道你的這番嘴臉?”


    劉氏嗤笑一聲:“嗬,你不知道隻能說明你蠢!顏海生,我劉香葉最初是想跟你好好過日子,忘了從前的種種的,可是,是你沒有給我機會!”


    她嘴角笑意驟然斂去:“你憑良心說說,這麽多年你對我和海月怎麽樣?現在在天牢裏呆著的如果不是海月而是顏小茴,你還會這般眼睜睜看著她受苦嗎?”


    顏海生眉頭緊皺:“你這是強詞奪理!先不說海月是不是我親生女兒,單是她和小茴,就不一樣!小茴不可能做那種大逆不道之事!不過,從這點來看,她倒是隨你!”


    “至於你和薛仁風”,顏海生本來擰著的眉皺的更緊了一些:“如果你當初跟我明說,我會放你倆離開的,可是你倆卻選擇另一條路!這能怪誰?今天你們得到的一切,都是你們自作自受罷了!”


    劉氏細長的眼睛一瞪:“跟你說?跟你說我和仁風就能善始善終?憑什麽我和他就要躲躲藏藏過下半輩子,你和那個小賤人就能坐享榮華富貴?不公平!”


    顏海生危險的眯了眯眼:“說白了,你和他一樣,都把自己的仇恨強加在了別人身上,把你們身上的不行報複在其他人身上,就連海月,你也不放過!你說說,你們這樣還算是人嗎?”


    他忽而上前,伸手掐住劉氏的脖子,力道之大每根手指的直接都微微泛白。


    “一想到細辛的慘死和小茴這麽多年受的苦,我就是掐死你也不解恨!可是,我不能髒了我自己的手!”


    說罷,他忽而對門外高聲喊道:“請進吧!”


    話音一落,小店的木門有一次被人從外麵推開,這次進來的是一群衙役。


    顏海生倏地收迴掐著劉氏脖頸的手,一邊從袖口裏掏出帕子擦拭手掌,一邊對那為首的衙役說道:“你們剛剛在外麵都聽到了,是他們親口承認殺了我的妾侍何細辛。而且,這男人還是薛家逃跑之人,一並拿下吧!”


    那些衙役聽了,頓時一擁而上,從龍骨他們的手中接過劉氏和薛仁風。


    劉氏高聲尖叫:“顏海生,我饒不了你,等我出來的,我一定殺了你和你身邊的小賤人!”


    然而,她話還沒說完,就被衙役堵住了嘴,不由分說拖了出去。


    小小的一間客棧登時就寂靜了下來,隻有門口積雪上雜亂的腳印和拖行的痕跡,證明剛剛那場騷亂的發生。


    顏海生和顏小茴並肩而立,站在窗口遙遙看著不遠處和灰蒙蒙的天空連成一線的沉沉的大海,久久不語。


    半晌,顏海生輕歎一聲:“就這樣把他們送進衙門裏了,是不是懲戒的太輕了?”


    顏小茴抿了抿唇,緩緩的搖了搖頭:“是非功過自有評定,雖然還是有些心氣難解,但是,我卻也跟爹想的一樣一樣,不想讓他們身上的肮髒髒了自己的手。我想,這一遭總算是幫娘報了仇,娘在天之靈,也會欣慰的。”


    顏海生點了點頭,未幾,抬手摸了摸顏小茴的頭,欣慰的說道:“你是個好孩子!你娘她如今若是活著,定會開心的。”


    晚上,顏小茴躺在沐風院的床榻上,閉上眼,仿佛有雙溫柔的手一下一下撫摸她的長發。


    那人身上帶著融融的熱度,手起手落萬般珍惜輕柔,就好像是……母親。


    顏小茴身子陡然一僵,倏地睜開了眼。


    然而,眼前隻有晃動的燭火,一閃一閃。


    正在愣神,外麵陡然間傳來幾聲有節奏的“咚咚”的叩窗聲。


    顏小茴一個激靈從床上坐了起來,崖香和菱香聽見聲音,也跟著下了床。


    整個顏府如今除了幾個家丁隻剩下顏父和她,這深更半夜敲窗戶的,究竟是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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