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骨這一查,還真查到一些有意思的東西。


    那宋大夫平時就像是根長在顏府裏的木頭一般,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每日就是藥房、藥房、藥房,這顏府裏的人都說他是個藥癡。說白了,就是除了藥,什麽都不知道的人。


    除了少部分時間到山裏采藥,其餘時間一律是呆在顏府。而且,更沒有看過他和親戚朋友聯絡過,有心人原來也曾好奇問過他,但他隻是淡淡的敷衍幾句家人已經過世,就沒有再說下去了。聯想到他平日裏孤僻的性格,沒有朋友也沒什麽奇怪。所以這麽多年,他這般行徑竟沒有一個人關心在意過。


    因此,龍骨一開始想從他身邊的人探查起來,竟發現居然一點兒可疑之處都沒有。


    這個宋大夫平時孤僻木訥到跟府裏的人基本不說話,更沒有熟識的人,別說破綻了,就連一丁點兒有用的消息都探查不出來。


    龍骨深深納罕之際,更覺得這個人深不可測。


    要麽,他是真的性格孤僻,老宅男一個。要麽,他就是故意掩藏自己的行跡。如果是第一種情況,那麽還好,還算是容易對付。倘若是第二種情況,一隱藏就隱藏了十幾年,可謂老謀深算,讓人不得不防。


    就在龍骨將毫無進展的事情經過簡單匯報給顏小茴的時候,顏小茴卻更覺這事情蹊蹺。


    如果這宋大夫真的像龍骨探查的這般孤僻,那麽他前段時間主動跟自己接觸,必定大有問題!雖然聊的都是些跟醫術草藥有關的東西,可是,在顏小茴看來,似乎是他在借機觀察自己這個人,企圖尋找下手的機會。


    可是,直覺歸直覺,沒有證據,一切就隻是猜想而已。


    直到有一天,龍骨派人跟蹤出府的宋大夫,發現他居然和一個路邊的馬車車夫閑聊了一段時間。


    按理來說,宋大夫這個人的性格是不會輕易跟一個陌生人說話的。可是,龍骨卻發現他跟那車夫好像很熟識的樣子。


    等宋大夫走遠了,龍骨才從暗處走了出來,給了那車夫幾兩銀子,那車夫就交代了。


    原來,宋大夫曾經雇過這個人的馬車去京郊靈寶山。


    且不說顏府的人出門放著顏府的馬車不用,反而雇外麵的馬車出門這一點,但是去靈寶山這一點,就已經很蹊蹺了。


    那靈寶山是什麽地方,那可是著名的大墓園。除去家裏有祠堂的,京城的人中十戶有八戶的祖墳是在大墓園,足見其規模。


    可是,宋大夫一個南方人,據說父母都在老家過世的,去那裏做什麽?


    龍骨將這事迴複給顏小茴,顏小茴也覺得奇怪。


    當天下午,顏小茴就派龍骨去靈寶山跑了一趟。


    據那車夫講,他當時把宋大夫送到龍骨山半山腰,由於山勢險惡,馬車就再也上不去了。


    宋大夫丟下馬車,一個人帶著祭祀的物品走了上去。


    車夫看著宋大夫漸漸遠去,瞬間覺得靈寶山吹來陣陣陰風,忍不住跟著走了上去,心想著有個大活人,也不至於太害怕。因此,他也意外的知道了宋大夫祭奠的那封墓地在哪裏。


    龍骨帶著那車夫,找到了宋大夫去的那處墓地。


    那是個極為隱秘的地方,一個小小的山坳,周圍都是參天大樹。一株紅鬆下麵附近是一塊看似還算規則的方形岩石。岩石旁邊有一處隆起的小土包,不注意看,並沒有什麽奇怪。可是,周圍散落的零星祭品,無不昭示著這是個墓地的事實。


    然而,奇怪的是,這墓地跟靈寶山上的其他墓地不同,連牌位都沒有。如果不說,別人根本就不會發現。


    就在龍骨好奇這個無名之墓的主人的時候,一陣大風吹過,將樹上的枯葉和落雪裹挾了下來,有一塊雪堪堪落在了那方不方正不正的岩石上。


    這一個無意中的情形,卻引起了龍骨的注意。


    他整個人蹲下去,抬手擦了擦那岩石上的雪。雪花遇到他溫熱的掌心,瞬間就融化成水,從他的手指縫兒裏流淌了下來,像是眼淚一樣滑落在岩石上。


    龍骨的清明的眼睛一眯,看向了那岩石。


    原本空無一物的石麵上,細看之下多了幾道有規律的劃痕。


    龍骨嘴角一挑,幹脆解下腰間的水壺,拔開瓶塞順手一揮將整壺水都澆在了手上。接著,濕漉漉的手在那岩石石麵上一抹,這才發現,那凹凸不平的石麵上居然還淺淺的刻著幾行字!


    雖然字跡很淺,可是上麵的字卻端端正正,顯然刻字的人是用了心的。


    可是,宋大夫鬼鬼祟祟來看的這墓主人到底是什麽人,居然連個名字都不敢輕易透露出來,還埋藏在這麽奇怪的地方?


    懷著這些疑慮和好奇,龍骨眯著眼看去。隻見上麵刻著的是慈父薛嵩明之墓,落款是孝子薛仁風。


    龍骨的眉頭,跟著就是一皺!


    薛嵩明這個人的名字,對他這個影衛來說,簡直是太熟了。


    不,不止是對他來說,恐怕對這百裏所有為官的人來說都熟的很。


    然而,這卻是個不能輕易從口中說出的名字!


    如果龍骨沒有記錯,這薛嵩明曾是建明五年的榜眼,曾一舉得名。這個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可謂是才學滿貫。當年百裏瑛剛登基不久,正是需要大展宏圖廣納賢才的時候,可想而知,這樣一個品才兼優的人,是多麽的受青睞。


    然而偏偏有時候才情好的人,都是瘋子。這個人由於不滿百裏瑛動用庫銀修繕天家祠堂,接連上書百裏瑛義正言辭的聲討百裏瑛“荒淫無度”。


    百裏瑛那時三十多歲,正是意氣勃發的時候,哪裏會受得了一個小小的官兒這般忤逆自己,忤逆天家威嚴,登時就將他貶為了平民。


    寒窗十年,被人一句話就貶庶成了平頭百姓,薛嵩明哪裏受得了,一時義憤填膺,竟然在離宮之前放火燒了宮裏的祠堂。好在宮女兒太監發現的及時,才沒有導致更大的災難。然而,他這一番番舉動已經撥弄了百裏瑛的神經,一次又一次挑戰了天家權威,百裏瑛一氣之下,將其捉拿處死,並薛家九族一並誅之。


    一時間,薛家老小也跟著一並落了難。


    由於這是百裏瑛即位以來,最為狠厲的一次,所有百姓大臣都頗為忌憚,這薛嵩明也就成了不能被提起的名字。


    如今,這荒郊野嶺居然出現了這樣一個隱藏著的墳墓,龍骨下意識就覺得這墓主人,應該就是當年的那個薛嵩明。


    不然,普普通通的人的話,不可能這般神神秘秘。


    可是,如果這麽推理的話,那為薛嵩明立碑的人就是他的兒子了。據說,當年薛家一家老小都慘死刀下,無一生還。可是,現在突然間出現了個“兒子”,那是不是說明,當初那薛家其實並沒有全死?


    帶著這個疑問,龍骨通知了將軍府的人,派人去薛嵩明的老家淮南重新探查。


    然而,周圍的鄰裏鄉親都一口咬定,那薛家是被誅了九族,一個也沒剩。


    就在龍骨和顏小茴都覺得這件事卡在這裏的時候,派去的人卻跟一個老鄉聊了起來,揭開了一段陳年往事。


    原來,當年薛家曾跟淮南有名的大戶劉家訂了親。後來薛家遭難,這門親事自然也不了了之,劉家小姐也另行許配了良人。


    然而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點卻是,那劉家小姐不是別人,正是劉氏!


    那老鄉更是憑記憶畫了當初薛家人的畫像,樣子跟現在的宋大夫如出一撤!


    一切,仿佛已經很明朗了!


    宋大夫的真身其實就是薛嵩明的兒子薛仁風,當年於劉氏訂親,然而時值薛家獲罪,薛仁風不知怎麽活著逃了出來,從此改名換姓成了宋大夫。


    也許是放不下劉氏,他進了顏府,一呆就是十幾年!


    光是想一想,顏小茴就覺得渾身發冷。


    正在顏小茴準備想辦法確認這個猜想的時候,某天晚上,龍骨發現宋大夫拿著包袱出了門,看樣子是要偷偷離開顏府。


    那包蒙汗藥他還沒來得及用,就要離開顏府了?


    不知怎麽的,顏小茴覺得,宋大夫這一去肯定不會再迴來,肯定是出了什麽事兒!如果她的直覺不錯的話,很可能是他很快有更好的對自己下手的方法了,所以才會離開!


    如果是這樣,那堅決不能讓他就這麽離開,顏小茴幾乎下意識的吩咐龍骨派人嚴密跟蹤宋大夫。


    好巧不巧,幾乎在這件事的第二天,劉氏就派小丫鬟過來罵街,力圖把她引到尼姑庵去。


    前一天晚上宋大夫離府,第二天早上劉氏就放了引線,顯然是要把她引到山上圖謀不軌!


    兩人的這一番舉動,如果說隻是偶然,顏小茴絕對不信!


    所以,她才提前讓龍骨他們在後麵暗中保護。


    結果顯示,她事先預想的沒錯。劉氏和宋大夫果然是一夥兒的,一個提前離開顏府,一個設圈套想要弄死她,然後約在這裏見麵,顯然是準備一起坐船離開。


    顏小茴嘴角微微一翹,好整以暇的欣賞對麵劉氏的氣急敗壞。


    她食指在桌上敲了敲,眼睛看著劉氏一動不動,半晌,歪了歪頭:“大夫人,你想不想知道宋大夫為什麽還沒來?哦不,應該說,薛仁風為什麽還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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