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公花白的眉毛動了動,毫不猶豫的否定了那禁衛軍的說法:“你是說這顏姑娘是刺客?”他老人家果斷的搖搖頭:“你們絕對是搞錯了。”


    他伸手將顏小茴拉了過去,對著在場的眾人說道:“顏姑娘此番進宮,我事先已經跟皇上商量過了。皇上時睡時醒,精神倒不糊塗,一聽說顏小茴,一點兒也沒懷疑,就讓老奴請進宮裏來。”


    他視線在眾人麵上一掃,有種淡淡的威嚴:“皇上信得過這顏姑娘,你們難道想質疑皇上嗎?”


    王公公將皇上搬出來,在場的皇後娘娘和五皇子百裏葉青即使再想抓著顏小茴不放,卻也沒有辦法了。


    剛剛說話的禁衛軍更是支支吾吾,見皇後和百裏葉青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他不禁摸了摸後腦勺。


    之前百裏葉青和皇後二人吩咐他們,一定要一口咬定顏小茴有企圖刺殺皇上的意圖,這樣才方便他們利用顏小茴拉攏戎小將軍。可是,千算萬算,居然沒想到王公公居然插手了這件事情,還把皇上都搬了出來!


    此刻,皇後和百裏葉青的小算盤沒有得逞,少不得要將這個過錯推卸給別人。他想了想不禁縮了縮頭,走上前來對王公公諂媚一笑:“王公公,您就是借我們十個膽子也不敢質疑皇上的意思啊!我們這不也是為了皇上好,怕這宮裏進來什麽刺客,威脅到皇上的性命嘛!”


    王公公瞥了眼這名禁衛軍,花白的胡子一翹一翹:“說顏姑娘是刺客,你們有什麽證據啊!”


    那禁衛軍連忙將手上的流蘇舉起來,在王公公的麵前晃了晃:“王公公,這是我們幾個兄弟們在養心殿附近找到的,和顏姑娘衣服上掉下來的一樣!”


    王公公順手將那流蘇接過來,又瞥了眼顏小茴身上的另一個,接著問道:“這流蘇你們是在哪兒撿到的?”


    那禁衛軍眼睛轉了轉,神色頓了下,這才接著說道:“哦,實在大殿門口!”


    戎修見機,從旁說道:“這就對了,小茴跟我說,她剛剛奉命進了宮前往養心殿打算為皇上醫治,可是走到殿門口,叫了好幾聲也沒有人應答。她怕聲音大驚動衝撞了皇上,稍微呆了一會兒就離開了。又在這後花園尋到了我,打算讓我幫忙引見一下。誰知,我和她還沒去,就被你們吵吵嚷嚷的定了‘女刺客’的罪。如今想來,你們手中的這流蘇,應該是我家小茴在大殿門口不小心掉下的。”


    那禁衛軍張了張口,想要說話,卻發現根本就無從反駁。他用眼風溜了溜皇後和百裏葉青,卻見他們一個抿著嘴不作聲,一個直愣愣的站在那裏,根本就沒打算看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那邊,王公公耐心已經用盡,白花花的眉毛微微一擰,沉聲說道:“既然這樣,以老奴看,今兒這一場紛爭隻不過是誤會罷了。如今什麽都好說,就是皇上的傷要緊,耽誤不得,老奴這就帶顏姑娘去養心殿為皇上醫治去了。”


    說著,他分別向皇後和百裏葉青福了福,遂帶著戎修和顏小茴翩然而去。


    等到行至一處僻靜的偏殿,為首的王公公這才將腳步停了下來。


    他側耳聽了聽周圍的動靜,這才對顏小茴施了一禮:“顏姑娘,你沒有事兒吧?”


    別人不知道怎麽迴事,顏小茴卻是再清楚不過的。她今天這次進宮根本就是臨時起意,哪有什麽皇上邀請之類的。


    如今躲過一劫,她連忙向王公公鞠了一躬:“謝謝王公公相救之恩!小茴沒齒難忘!”


    王公公拂了拂手,淡笑著瞥了眼戎修:“顏姑娘多禮了,阿修這小子是老奴從小看著長大的,他看中的人必不會錯!而且,老奴好歹也在朝堂上混跡了這麽多年,誰是什麽樣的人,老奴心裏還是有數的。你這姑娘存了顆救苦救難的人,開那平民醫館,怎麽可能是刺客?聽說你這姑娘當初連太醫院都不願意進,又怎麽可能是留戀官場之人!”


    他和藹一笑:“你剛剛進宮的時候,老奴正和阿修在一起,知道你此番進宮必會遭人算計,阿修央求老奴幫忙照看著些。要知道,他這小子長這麽大,還沒求過誰呢!”


    戎修聽了王公公的話,連忙耳根一紅,故意不去看顏小茴,有些嗔怪的埋怨:“王公公,您怎麽什麽話都說啊!”


    王公公指著戎修的樣子對顏小茴輕輕一笑:“這小子從小就是一副別扭相,喜歡也不會直說,跟個悶嘴兒的葫蘆似的。你這丫頭看著就善良,平日裏多擔待著點兒!”


    顏小茴瞥了眼戎修,見他濃眉一擰,視線飄來飄去就是不看她,不禁輕輕一笑,連忙點了點頭:“王公公,您放心吧!”


    王公公這才欣慰的點了點頭。


    笑過之後,顏小茴想起剛才的事,卻還是有些擔心。她禁不住抿了抿唇,問戎修:“剛剛你用劍傷了好幾個禁衛軍,我瞧著他們幾個都是一夥兒的,那日後皇後和五殿下他們會不會找你麻煩啊!”


    戎修臉上的羞澀陡然間斂去,眸色淡淡的扯了扯嘴角:“我就是要借這個機會告訴他們,我們戎家是維護百裏朝安然穩定的,不是被他們一個個扯來扯去爭皇位的!想用一些不入流的招數來逼我同流合汙,想都不要想!”


    顏小茴聽了,擰了擰眉,不禁說道:“就怕……就怕他們不會這麽善罷甘休……”


    戎修麵色一冷,沒有說什麽,倒是一旁的王公公對顏小茴說道:“這個,顏姑娘大可不必擔心。”


    顏小茴一愣,正想問問王公公這話是怎麽意思。


    誰知,王公公看了看天色,將話題一轉,對顏小茴說道:“剛剛當著皇後娘娘和五殿下的麵,老奴說的話也不都是為了幫姑娘解圍。”


    他輕輕歎了歎氣,略一沉吟,這才接著說道:“皇上的情況,如今不大好。聽聞姑娘藝術不凡,老奴鬥膽請姑娘為皇上瞧瞧,縱使瞧不好,也算是了卻老奴的心意了。”話語說道最後,儼然有些哽咽。


    顏小茴的眼睛不禁也跟著一熱,試想像王公公這樣的兩朝內官,基本上就屬於看著皇帝從小到大,唿風喚雨白發遲暮,如今百裏瑛遇刺深受重傷,作為貼身內官,他老人家的心裏肯定不好受。


    顏小茴連忙點頭答應下來:“王公公您別著急,小茴醫術雖然不精,但是絕對會盡我所能幫皇上看看的!”


    王公公抬起袖口在眼角拭了拭淚花,這才帶著顏小茴和戎修繼續往前走。不過他並沒有走大路,反而走進一處梅林。


    冬日裏的梅花開的格外芳香四溢,可是此刻,三人卻沒有心思觀賞。


    走了一小會兒,隻見梅林掩映之處,大殿的一角顯現出來。


    雖然沒有來過養心殿,但是之前偶爾入宮的時候,顏小茴倒是遠遠看過幾眼的。此刻,這個梅林掩映下突顯出來的一個小小的偏門,顯然是養心殿不起眼兒的一隅。


    顏小茴一路跟在王公公身後,不禁有些納悶。


    既然剛剛王公公已經在皇後娘娘和百裏葉青麵前說起要讓自己為百裏瑛看傷了,那麽如今,王公公卻舍棄大殿的正門,悄悄帶自己走這旁門左道是為了什麽呢?


    心中懷揣著疑問,顏小茴靜靜的跟在後麵。


    王公公警覺的聽了聽周圍的動靜,見沒有什麽異常,這才伸手將偏門打開。


    一進去,顏小茴就聞到一股濃重的藥味兒!味道之大,幾乎嗆得她唿吸一窒。


    王公公卻仿佛習以為常一般,伸手對顏小茴和戎修招招手,把門關好鎖緊。然後從一旁什麽地方利落的摸出一盞燭台,點燃了火,借著微微燭光將他們二人帶進一個黑暗冗長的小道兒。


    越走,周圍越冷,到最後,顏小茴覺得自己從嘴裏唿出的氣都是一片灰白。


    這個地方的溫度,居然比外麵還要冷!


    縱使她身上披著厚厚的狐裘,然而,僅僅走了一小會兒,她四肢就開始僵硬起來,身上的血液似乎也因為寒冷流淌的愈加緩慢。


    仿佛是感受到顏小茴的不適,戎修將身上的鬥篷解下來,不由分說的披在她的身上,將她整個人裹成了一個碩大的棉球兒一般。


    戎修抬手碰了碰她冰涼的小臉兒,又將她的手包在大掌裏。


    顏小茴看了眼前麵慢慢帶路的王公公,心裏有很多疑問想問,可是,還沒等她開口,戎修卻仿佛已經知道了一般,伸手將她的小手攥的更緊了一些,輕輕說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顏小茴隻好抿了抿唇,繼續跟了上去。


    好在,這狹窄昏暗的甬道並沒有走很久,在她快被腦海裏的各種疑問逼瘋之前,一直走在前麵的王公公終是在一處石壁前麵停了下來。


    他迴首對顏小茴說道:“顏姑娘,老奴信得過阿修,所以也信得過你。但是,卻還是要囑咐你一句,一會兒無論你在這裏看到什麽,聽到什麽,出了這個門之後,都不要再跟其他人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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