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裏響起晏子傅蒼狂的笑聲,久久迴蕩!


    須臾,顏小茴身後傳來“噠噠噠”的腳步聲,為首的潘束手提腰刀扭頭對戎修說道:“小將軍,你照顧好顏姑娘,我追上去看看!”


    見戎修點頭,他連忙帶著幾個小將輕輕鬆鬆躍上了房頂,踩著連片的屋瓦朝著晏子傅消失的方向追去!


    巷子裏須臾間隻剩下顏小茴和戎修二人,顏小茴望了望黑暗的夜空,瑟縮了下身子,對戎修說道:“你不用追上去看看嗎?”


    戎修察覺到她身體不自覺的顫抖,心上跟著一疼,伸手將她抱緊了一些:“不必,潘束已經追上去了。”


    顏小茴抿了抿唇,忽然間想到一事,連忙拉了拉他的袖口:“哦,對了,晏子傅說瑞香公主根本就沒有出門,是被他藏在衣櫃裏了。”


    戎修猛然將她抱了起來!


    顏小茴直覺身子突然一個懸空,連忙伸手抓他的衣襟:“你放我下來,我腳又不是瘸了不能走!”


    戎修看了看緊緊抓住自己前襟的小手,心裏陡然泛起濃濃的怒氣。


    不是為別人,而是為了自己!


    他氣自己怎麽就這麽不小心,居然把小茴就這樣和那個身份不明的男人留在了一起,居然中了那人的調虎離山之計!那人的目標根本就不是瑞香公主,而是小茴!


    他無法想象若是自己沒有帶人經過這個巷口,沒有認出披散著頭發的顏小茴的話,那小茴會怎麽樣!


    他自責又後怕,幾乎腸子都要悔青了。戎修啊戎修,你是三歲小孩麽,虧你還是個將軍呢,居然連這些雕蟲小技都看不透!


    他垂眸,伸手隔開顏小茴緊抿的雙唇:“嘴唇都要被你咬破了!”


    顏小茴忽然垂了眸,想也沒想一下子就抓住他的指尖:“戎修,剛才嚇死我了,我真以為……以為……”


    說道這兒,她再也說不下去了,取而代之的是難以自製的哽咽。


    戎修忍了又忍,終於側頭在她唇上落下一吻,不同於平日裏的淺啄,這一次他吻得火熱而激烈,仿佛要將剛剛的惶恐和不安都宣泄出來,借以撫慰兩個人後怕的心靈。


    不知過了多久,顏小茴唇上的痛楚越來越明顯,胸腔裏的空氣也越來越不足,她終於伸手輕推了下他的胸膛。戎修這才戀戀不舍的離開她的唇角,將頭窩在她的頸項,半晌喟歎一聲:“我這一輩子,都沒這麽後怕過!你若是真的被他帶走了……”


    顏小茴的心跟著他的情緒猛然一緊!


    戎修深深唿了兩口氣,眸中的惶然陡然一變,身上寒氣四溢:“若真的被他帶走了,我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取他的收集,剁了他的狗爪!”


    顏小茴從沒見過這樣的戎修,一時間也怔了怔!


    戎修見她臉色蒼白,連忙俯下身貼了貼她的臉:“你不要怕,我絕不會給他第二次機會接近你!”


    說著,他將顏小茴整個人抱得更緊了,腳步一抬,走向駐地的老宅。


    剛一走近,守門的小將眼尖,立馬就奔了過來。看見戎修懷裏的顏小茴,這才像是猛然間將心放了下來一樣,抹了抹汗:“戎小將軍,您可把顏姑娘找迴來了!九殿下在裏麵正擔心呢!”


    戎修對他微微點了下頭,抱著顏小茴就進了門。


    一進去,就看見擰眉靠坐在門口石階上的百裏葉肅。他見二人進門,像是被人當頭棒喝一樣,猛然間站起身迎了過來。


    口中焦急的說道:“你們迴來了?怎麽是抱迴來的,小茴哪裏受傷了?對了,瑞香被我找到了,原來她哪兒都沒去,被人藏在衣櫥裏了。據她說,是那個晏子傅將她敲昏的。不過,晏子傅一行三人,已經全都不見了,我已經派了人在縣城裏追捕!”


    戎修對他匆匆點了點頭:“你說的這些我已經知道了,小茴就是我從他手上救迴來的。他的真正目標不是瑞香公主,而是小茴!”


    百裏葉肅聽了,眼神半眯,嘴角緊緊抿了起來:“嗬,這人究竟是什麽來頭,居然敢打小茴的主意?”說著他連忙迴頭叫人:“海茗!”


    海茗連忙閃身走了出來,對百裏葉肅垂手侍立:“九殿下!”


    百裏葉肅負手,冷聲吩咐:“你去查查那個晏子傅的真實身份,記住,要快!”


    海茗連忙領命:“是,微臣這就吩咐下去!”


    說著,一個閃身消失在了夜色裏。


    這廂,顏小茴被戎修抱著一路走到他的房間,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床榻上。


    他坐在床榻上,握住她的手:“你感覺怎麽樣?”


    顏小茴垂了垂眸,迴握住他的手:“沒有怎麽樣,可是……”


    戎修眉頭緊蹙:“可是什麽,你有什麽想說的盡管說!我馬上就差人去辦!”


    顏小茴輕輕一歎:“不需要別人,我隻是想問問,你說潘大哥真的會把那晏子傅抓迴來嗎?”


    提起晏子傅,戎修眸色一冷:“晏子傅那個人,恐怕身份不那麽簡單。十有八.九這‘晏子傅’的名字隻是他借用的身份而已,而他的真實身份,頗令人懷疑!”


    說著,他忽然前傾了身子,一動不動的定定看著顏小茴:“小茴,現在我在這裏,你可以不用害怕,仔細迴想迴想,你什麽時候遇到過這個人嗎?他為何要找你麻煩呢?你們兩個相處的時候,他都跟你說過什麽?”


    顏小茴陡然咬了咬唇角,這個小動作被戎修看見,他連忙伸手阻隔了下她的雙唇。


    被晏子傅劫持的時候,她說不得話,一直咬著自己的嘴唇,指使嘴唇都咬破了。剛剛他情思湧了上來,沒控製住自己,更是加重了她唇上的傷。


    他伸手在懷裏摸出個小藥瓶來,倒在手上,將藥油一點兒點兒塗在她的唇上,神情專注而深情。


    顏小茴被他眼光注視的臉上熱烘烘的,可是,目光猛然間撇到手腕上帶著的鐲子,神色陡然一僵。


    見她眼神一黯,戎修順著她的目光,也察覺到她手腕上的東西。


    他忽然傾身將她的手腕抬起來,神色複雜的看了眼那鐲子,眸色一冷:“這東西,你是哪裏來的?”


    顏小茴抿了下唇,不期然吃了一嘴的藥味兒。


    她還沒說話,戎修猛然從床榻上站了起來,抓了抓頭發,走到桌邊拂袖將桌案上的東西一下子全都拂落到了地上。


    茶齋茶壺劈裏啪啦的碎了一地,茶水茶葉像是小溪一樣彌漫,一直流淌到窗口!


    聽見屋裏的聲音,守門的小將連忙驚慌的跑了進來:“小將軍,出什麽事了?”


    戎修赤紅著一雙眼睛,煩躁的開口:“滾出去,誰讓你進來的!”


    小將沒想到他突然發火,連忙驚魂未定連滾帶爬逃也似的奔了出去。


    顏小茴輕輕一歎:“戎修,你生這麽大氣又是何苦!又不是他的錯!”


    戎修懊惱的揚了揚頭,忽然三步並作兩步走過來重新坐在她的床頭:“我不是生他的氣,我是生自己的氣!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他執起顏小茴的手,對著她手腕上那抹刺眼的紅色,艱難的說道:“怪不得那人臨走的時候這般自信,說我們一定會乖乖求他,原來,他早就在你身上下了這種不入流的招數!”


    他咬了咬牙,半晌才問道:“小茴,你知道這是什麽嗎?”


    顏小茴垂眸看了那鐲子一眼:“那個晏子傅提了一嘴,說他在我身上下了情.蠱,隻要我離開他身邊,就會死!還說,我和他是一體的,他死了,我也不能活!”


    戎修眸中一痛,一下子緊緊抓住她的手:“既然知道,那你剛剛在巷子裏的時候怎麽不說,說了的話,我就是拚死也不會讓他就那麽逃走的!”


    頓了頓,他艱難的說道:“你隻知道這是情.蠱,可你知道嗎,這是淩人有名的蠱毒,隻要中了這毒,離開蠱主七七四十九天,隱藏在身體內的蠱蟲就會一點兒一點兒發作。若是沒有蠱主的解藥,九九八十一天,人就會七竅流血而死!你……難道想讓我眼睜睜看著你出事嗎?”


    顏小茴抓住他被汗水浸濕的手心兒:“就算剛剛告訴了你,又能怎麽樣?那人狡猾的很,用了不知道什麽招數,就讓我一點兒知覺都沒有主動跟他出了門,還將蠱蟲輕而易舉就放進了我的體內。你雖然習武多年,可是,如果認真比試起來,未必抵擋的住他!而且,依我看,他還有同夥在,我不能看著你冒險!”


    戎修眼中晦澀難明,半晌艱難的說道:“我知道你這是擔心我,可是你怎麽就不知道,你好,我才能好!你如今出了事,讓我怎麽辦?倘若你將來真的有個三長兩短,我……”說道這兒,他就哽咽了一下,再也說不下去了。


    他盯著顏小茴手腕上那抹刺眼的紅,多希望能將它取下來狠狠摔在地上!可是,他卻知道,這麽做根本就是無濟於事!


    如果那晏子傅不拿出解藥的話,做什麽都是白費功夫!


    他緊緊捏了下顏小茴的手,忽而走到門口,將門向外一推,大聲說道:“潘束呢?讓他追個人,現在還沒迴來嗎?”


    守門的小將見他麵色不善,不禁縮了縮脖子:“迴小將軍的話,潘統領還沒迴來呢!”


    戎修煩躁的踱了踱步,正在此時,外麵匆匆走過來一個人影。


    細看之下,居然是百裏葉肅。


    這屋裏的情形,他在外麵已經聽得一清二楚,連忙對這一臉寒霜的戎修比了個手勢,邁步走進了屋子。


    一進去,就直奔床榻,俯身看了看床上臉色蒼白的顏小茴:“你怎麽樣?”


    顏小茴淡淡一笑:“跟你那次一樣,也中了蠱,不過,據說還有段時間才發作,現在倒沒什麽!”


    說著,她瞥了眼一臉鐵青的戎修:“都是你們瞎緊張,搞的人人都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戎修走過來伸手將她身下的被子拉了上來,蓋住了她的肩膀:“從今天開始,你不準離開我一步!”


    顏小茴苦著臉,對百裏葉肅吐了吐舌頭。


    若是在平時,百裏葉肅定然是要迴應的,可是此刻,他看著顏小茴手腕上那隻鐲子,眉頭反而蹙的更緊了。


    他走到一旁的椅子邊上坐了下來:“剛剛我派海茗查過了!京城那邊來消息說,確實有晏子傅這麽個人,也確係原木商人。他跟嚴三的種種過節,也跟我們掌握的情況十分相似!隻是有一點,比較可疑!”


    戎修坐在顏小茴的手邊,拉住她的一隻手,蹙了蹙眉:“什麽疑點,你隻管說!”


    百裏葉肅這才開口:“晏子傅雖然是京城有名的木材商人,不過這麽多年倒是一直堅持走南闖北!不過,據他身邊的人提起,幾個月前晏子傅曾帶人南下南嶺采辦木材,結果途遇大雨,他和一個仆人被突發的山洪阻隔在一個石洞裏了。山洪退去的時候,人們找到他,那仆人早已經被山洪衝走!”


    “後來,他放棄了這次采辦直接迴了京城。”頓了頓,他蹙起了眉頭:“不過,迴京之後他的性格古怪了不少,往日熱衷的原木生意也不怎麽熱心經營了,有些往日的酒肉朋友也不怎麽見麵,周圍的人都道他可能是被那場山洪嚇傻了。”


    戎修冷哼一聲:“嗬,我看倒不是嚇傻了,是被壞人換了芯兒才對!”他想起那人淺淡的琥珀色眸子,不禁半眯了眯眼:“這個假扮晏子傅的人我和小茴都見到了,看樣子應該是個淩國人!”


    百裏葉肅眼睛猛然一瞪:“淩國人為什麽要對小茴下手?”說著,他自言自語的說道:“莫不是為了對你下手?”


    戎修忽然搖了搖頭:“不見得,我覺得那個人跟我說話的語氣並不像是衝著我來的。若是想以小茴要挾我,那抓了小茴以後,直接提出交換條件就好了,可是,那人貌似隻是想要將小茴帶走!”


    百裏葉肅的目光不禁移到一旁蹙眉的顏小茴身上:“你什麽時候曾見過那人嗎?”


    顏小茴迷茫的搖了搖頭:“我一直都呆在顏府,平時不過是去去醫館,根本就沒什麽機會接觸什麽異族人!”


    百裏葉肅眸色一動:“你不是最近這一年內才被接迴京城的嗎,在此之前呢?有沒有見過什麽奇怪的人?”


    迴京城之前?那時候她還沒來到這個世界上呢!更不知道啦!


    她迷茫的搖搖頭,一臉困苦。


    戎修見她蹙著眉,忍不住湊過去將她小小的頭一下子扣在胸口:“想不起來沒關係,不要硬逼自己。你放心,我一定會將那個人揪出來,一定會幫你解毒的!”


    顏小茴不禁有些擔心,戎修他們是為了前太傅李泉溫孫女兒的事兒來的,可是現在,人家孫女兒沒找到,她還出了這麽一樁事兒,簡直是給戎修添亂啊!


    她不禁後悔,為什麽沒早早防著點兒那個人!


    正獨自垂頭懊悔,戎修緊緊扣住她的肩膀,仿佛怕她溜走一般,喃喃說道:“放心,我一定會給你個交代!”


    三人正說著話,忽然,外麵傳開輕輕的叩門聲。


    戎修稍微坐直了身子,冷聲說道:“進來!”


    話音剛落,潘束帶著一身的血腥之氣邁步走了進來。


    一進門就跪了下來,自責道:“潘某不才,辜負小將軍的囑托了,那人沒有追上,被他給跑了!”說著,他沮喪的垂頭咬了咬牙。


    戎修見他身上破了好幾處,渾身帶血,不禁眉頭緊蹙:“你受傷了?要不要緊?”


    潘束不在乎的搖搖頭:“當兵的,哪個身上沒點兒傷,都不要緊。就是,被那個臭小子跑了,我真是罪該萬死!”


    戎修示意他起身:“這事不能怪你,那人武功高強,別說你了,就是我也未必追得上!”


    潘束在他再三勸說下,這才從地上站了起來,開口問道:“小將軍,九殿下,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


    戎修默了一瞬:“這個人應該是淩國人,根據九殿下掌握的資料,應該也曾在南嶺出現過!”他眸色忽然一動:“你說,他會不會跟那神秘山莊有關係?”


    百裏葉肅眯了眯眼:“我們一直以為神秘山莊是葵國人所建,難道搞錯了?實際上是淩國人在做手腳?”


    說著,他眼神忽然冷冽起來:“如果是這樣,那情況就更複雜了。畢竟,葵國人多半是想要迴南嶺附近的土地罷了。淩國的野心可比這個大多了!當年,他們國家借著百裏朝戰亂,妄圖吞並我們!他們野蠻的刀下埋葬了我朝多少人的冤魂!就連你祖母也是被淩國劫為人質,慘死刀下!簡直是血海深仇!”


    提到這個,戎修的臉色陡然凝重起來,眸中湧出淡淡的恨意。


    他抿了抿唇角:“不管怎麽樣,我們應該馬上動身,去南嶺看看,看看那神秘山莊,到底是怎麽迴事!”


    百裏葉肅目光落在顏小茴身上,眉頭緊蹙:“那小茴怎麽辦?她的時間不多,絕對不能耽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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