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小茴裝作不在意在裙下悄悄的跺了跺在馬車上坐麻了的雙腳,目光狀似隨意的掃了下周圍的環境。


    長長逼仄的巷口一直延伸到看不見的拐彎處,兩側都是高聳的青石磚房,將頭頂上,秋天湛藍的天空擠成了一個狹窄的長條形。這倒是不奇怪,奇怪的是,周圍這一幢幢幾乎緊挨著的房子,幾乎都是別人家的後院兒,有的僅開了一扇高高窄窄的小窗,有的甚至連窗戶都沒有。這長長的巷子走下來,恐怕就這馬車旁的宅子是帶了個漆黑的小門的。


    她禁不住心裏有些納罕,那位“姑娘”究竟是得了什麽病,非得找一個這麽僻靜的處所?


    而且,她身邊這位女子明明一看就是個大家丫鬟出身,怎麽會住在這麽一個小房子裏?估計跟原來夏遠和夏老爺子的住所比起來,差不多可以相提並論了。


    帶她來的女子卻不想給她留時間站在這門口“賞景”,一招手送走了馬車,就從袖子裏掏出個銅鑰匙來,利落的將門鎖打開,將她一拽,就拽進了小院兒。


    顏小茴腳尖剛站穩,還沒看清小院兒裏那棵枯黃的小樹苗究竟是桃樹還是梨樹,就被那女子一拽,囑咐道:“既然你跟著我來了,擔當起了給我家姑娘看病的大任,我就要事先囑咐你幾句。你可要聽好了,不然日後若是出什麽羅亂,我可不管你背後有什麽人護著,絕不手下留情!”


    顏小茴見她臉色凝重,禁不住迴神,規規矩矩的放好手腳,側耳傾聽:“你說吧,我聽著呢!”


    女子見她一臉認真,這才滿意的開口:“雖然你是來幫我家姑娘看病的,但是,我也沒真指望你這小丫頭能真的是神醫轉世,將我家姑娘治好。不瞞你說,我家姑娘這病,裏裏外外也請了幾個大夫,不過都沒能治好。因此,你若是沒那本事,我也不說什麽。”


    “隻是”,她話音一轉,音調急轉直下,落在人心裏重重一沉:“第一,你今兒進了這個小院兒,一會兒見到什麽聽到什麽,等你再出這個院兒的時候絕對不許第二個人提一句!哪怕一句,倘若日後被我聽到了風聲,我都饒不了你!”


    顏小茴抿了抿唇,不過是為病患的個人隱私保密罷了,這點她才上醫學院的第一天,在醫德手冊裏就學到過,也是深深紮在腦袋裏的,必定沒有什麽問題。


    她連想都不想,就了然的點點頭。


    那女子在她麵上掃了一眼,又張口說道:“第二,關於我們家姑娘的身份,你不得問,也不準將來向別人打聽。日後若是在別的場合見到了我家姑娘,你也不能裝作認識,前來搭訕。”


    顏小茴淡淡的勾了勾唇:“可以,離開這個小院兒,我隻當從來沒有見過你們。”


    女子詫異的看了她一眼,仿佛被她這樣想都沒想般的迅速的作答嚇了一跳。然而,緊緊一眨眼的功夫,臉上的神色都陡然收迴:“第三點,看完病之後,不得再接近這個巷口,不得私自再來這間房子,更不得像周圍的人詢問有關我們的半點兒消息!”


    顏小茴禁不住抿了抿唇,輕輕一笑:“這位姑娘,您這幾條歸納起來,總歸就是讓我收起不必要的好奇心,為你們家姑娘看病醫治的時候做個聾子啞巴,看完病之後兩袖一揮,不帶走一片雲彩罷了。就這麽點兒的事兒,何必說的這麽複雜呢?”


    她鄭重其事的看著對麵女子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放心吧,我會守口如瓶保密到底的。”


    女子深深看了她一眼,仿佛在對她察言觀色,看她這話裏究竟有幾分真幾分假。


    半晌,她眨了下眼,一邊的嘴角挑了挑,點點頭:“不知道你的醫術怎麽樣,光看人倒是蠻聰明的。”


    說著,她的頭朝著裏麵的房子側了側:“走吧,跟我進去吧!”


    顏小茴低了低頭,左手輕輕將裙擺提了提,跟在她身後,走了過去。


    剛邁進門檻,就聞到屋裏淡淡的香氣。如果說顏府大夫人劉氏製香一流,那麽跟這屋子裏的香氣比,倒是顯得小兒科了。


    這香氣極淡,仿佛若有若無,卻單單在不經意間就抓住了人的心神。既不像其他女人身上的香氣那樣過於的甜膩,也不像有些清高女子身上那樣過於寡淡。如果對象不是這個神秘的女人,而是別人的話,她還真想就這香開口詢問一番。


    不過,盡管不能詢問,她倒是因為這香氣,對著裏麵的神秘女子產生了好奇心。


    外間窗戶很小很窄,又是向北。此時已是下午,陽光早就照射不到了,整個屋裏黑黢黢的一片。顏小茴從明亮的外麵走進來,一下子進到這黑暗處,眼睛有瞬間的盲區。眼前仿佛有團什麽東西在周圍漆黑的環境裏隨著她的目光四處遊移。


    正努力的眨著眼,忽然間有什麽東西窸窸窣窣的跑過來,毛茸茸的在她腿邊一拱一拱。顏小茴看不清,隻能茫然的瞪大了眼睛,彎腰伸手去碰,這麽一摸倒好,不知摸到了什麽毛茸茸濕漉漉的東西,把她整個人驚得幾乎跳了起來。


    雖然她隻是低低地驚唿了一聲,但是這短促的尖叫還是輕輕鬆鬆的落入了女子的耳朵裏。她不滿的瞪了顏小茴一眼,麵色不善的說道:“你鬼吼些什麽啊,沒見過寵物嗎?真是沒見過世麵!”


    顏小茴眨了眨眼,眼前稍微清明適應了一些。隻見那女子彎腰,伸手將地上拱著小鼻子作怪的小家夥抱了起來,嘴裏誘哄著:“來福乖啊,不是壞人,是為姑娘看病的女大夫。”


    顏小茴聽罷,定睛往她懷裏一看,原來是隻收手的小白狗,正豎著兩隻小耳朵窩在那女子雙臂中,隔了老遠還皺著小鼻子對著顏小茴嗅來嗅去。


    顏小茴並不怕狗,隻是突然間被它嚇了一跳。一時間拍了拍胸口:“不好意思,我沒想到它會突然間竄出來。”末了,看了那小東西一眼,開口輕讚了一聲:“小狗很可愛!”


    女子送了她一個鄙夷的眼神:“一看你就是個沒見過世麵的,這哪兒是狗啊!這是博福特雪地的銀狐,這百裏朝也就僅此一隻而已!通人性著呢,狗哪兒比得上啊!”


    顏小茴詫異的重新看向那個小家夥,之前它晃了晃長長的耳廓,圓圓的眼睛睨了她一眼,仿佛也對她弄錯了它的身份極為不滿。


    顏小茴忍不住在心裏輕笑,這小東西的性格倒是有幾分這女子的感覺。


    正在這時,裏間傳來窸窸窣窣的響聲,像是人在翻身,接著傳出個柔美的女聲來:“綠袖,什麽人來了?”


    綠袖看了顏小茴一眼,抱著那銀狐走進了裏間。


    顏小茴拎著藥箱守在門口,聽到裏麵低聲細語起來,但具體說的是什麽,倒聽不真切。


    不多時,綠袖從裏麵走出來,目光沉沉的落在顏小茴身上,對她輕聲說道:“進去吧!”


    顏小茴對她點了點頭,這才邁步走了進去。


    裏間的屋子十分簡單,幾乎一目了然。窗邊桌子上擺著個朱漆妝奩,妝奩旁安置了一麵花紋精致的銅鏡。視線再往裏,就隻剩下一個衣櫃和一個床榻了。雖然東西不多,但是每樣都是精雕細琢的,一看造價就不菲。


    顏小茴莫名就覺著這裏隻是這姑娘一個暫時的安身之所,而她的真正住處,必定另有所指。


    床榻上方掛著個精致蠶絲紗帳,淺粉色的,從上麵一直垂下來,地麵上方落著長長的流蘇。雖然隻是站在遠處隨意一瞟,顏小茴也能想象到那蠶絲紗帳光滑的手感。


    紗帳裏麵,影影綽綽半躺著個人,單單透過紗帳一看,就能看出裏麵那女子窈窕的身段。紗帳的縫隙處,露出個半截白皙的斷藕般的玉臂,隻消輕輕一瞥,就能引起人們的無限遐想。


    饒是顏小茴是個女的,也禁不住多看了兩眼,心中暗暗稱羨。


    正怔著出神,裏麵的女子忽然開口,淡淡的聲線似嬌如媚,又不著痕跡的透漏出一股難以言明的威嚴,顏小茴的心禁不住就跟著牽動了起來。


    “你就是綠袖找來的女大夫?今年多大了?”


    顏小茴舔了舔幹澀的唇角:“今年十六歲了。”


    裏麵的人像是點了點頭:“十六歲?倒是年輕。既然你這般年輕,這身醫術是從哪兒習得的?”


    顏小茴知她是瞧她年紀小,怕她醫術不行,所以特意盤問盤問,心下也不惱。


    上一世上醫學院的事兒自然不能說,她就隨便扯了個謊,不過語氣倒是規規矩矩,讓人聽不出一點兒破綻出來:“幼時在鄉野長大,一時有個大病小災也沒有銀子醫治,隻能隨著村裏老人的辦法上山采些草藥,一來二去就學會了。”


    女子像是輕歎一聲:“你倒是不容易。”


    說著,玉臂一伸,對她招了招手:“過來吧,替我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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