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瑛聽了大手一揮:“拿紙筆來!”


    早有公公小聲端了墨寶小心翼翼的問道:“皇上,您這是要寫手諭?”


    百裏瑛微微點了點頭,左手小心翼翼拂了右邊的袖口,修長的手指拿著毛筆在硯台裏沾了沾墨,接著大手一揮,在絹紙上行雲流水起來。


    須臾寫畢,王公公將手諭小心翼翼的拿起來,吹了吹上麵半幹的墨痕,清了清嗓子,當著眾人的麵操著尖細的嗓音高聲唱朗:“茲有顏太傅府二小姐顏小茴,天資聰穎,妙手仁心,體惜百姓疾苦。特賞白銀兩千兩,禦賜匾額一枚,擇日於京城開堂設立醫館,以彰醫德,欽此!”


    說罷,王公公看著怔愣在那裏張著嘴一副不敢相信模樣的顏小茴,勾唇一笑:“顏姑娘,還愣著幹什麽,還不接旨謝恩?”


    這是什麽情況,才說了想開藥鋪,馬上就有了銀子?還有禦賜匾額?


    顏小茴又驚又喜的迴頭看了眼戎修和顏海生,見他倆也是一副沒有想到的驚詫模樣,迴過神傻愣愣的雙手接過手諭。


    才要謝恩,立刻被百裏瑛止住了動作。隻見他淡眉一挑:“這藥鋪的名字你可想好了?這京城有許多老字號,像千草堂啊,百草軒……”


    他略微思忖了一下,忽然將大掌一拍:“既是平民醫館,自當藥到病除,物美價廉。”他眸光一閃,“就叫廉宜堂怎麽樣?取又便宜又物美之意,如何?”


    顏海生在一旁見顏小茴整個人魂遊天外,少不得上前一步替她致謝:“既是皇上所想,必是極好的,微臣替小女感激不盡。隻是這開醫館畢竟不是一般小事,小茴才剛及笄,於盈餘虧損還不甚了解,萬一做的不好恐有損皇上的威名。”


    百裏瑛聽了,毫不在乎的擺了擺手:“你這個人,念書念多了總是畏首畏尾的!年輕人嘛,就應該闖一闖,不過是二千兩的本錢,成了算是彰顯我百裏朝的宅心仁厚,敗了也就當是交個學費罷了。我百裏瑛這一世,威名早已在外,她一個小姑娘還減損不了多少!”


    說罷,他對顏小茴和藹一笑:“小丫頭,難得你有這非同尋常的想法,隻管按照你想的去做,朕給你撐腰!”


    顏小茴連忙俯首謝恩。


    渾渾噩噩的拿著百裏瑛的手諭和兩千兩銀票,匾額王公公說等敕造府打造完畢之後,再親自送到醫館。


    顏小茴坐在馬車裏,看著簾外一路倒退的景色,也沒反應過來這百裏瑛到底是被戳中了哪一點,居然輕輕鬆鬆的就再提太醫院的事兒,還親自贈銀捐匾幫她籌備醫館。


    不過,一直以來期望的事兒終於變成了現實,她的心情好的可以飛起來。可是,一想到還有半日就要迴到京城,想到顏海月,顏小茴剛剛還漂浮著的一顆心猛然沉了下來。


    不知道她看見自己還活著,會作何感想!


    她半眯著眼,微微抿了抿唇,不管怎麽樣,這迴她要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絕對不能再讓她欺負了去!


    戎修由於後背受著傷,隻能半趴在馬車裏。他微微側了側頭,見顏小茴的臉青一陣白一陣變幻莫測,忍不住擰了擰眉。


    伸手將她纖細的手指拉過來,貼在自己的側臉上,眼眸一閃:“在想什麽?”


    顏小茴感受到掌心傳來溫熱平滑的觸感,忍不住心裏一跳,強自穩了穩心神,淡然的迴答:“在想迴顏府以後的事。”


    戎修聽了,手上微微用了力像泄憤一樣將她的手拉過來放在嘴裏一咬。


    手指上傳來他淺淺的鼻息和微微的痛意,顏小茴嚇了一跳,小臉紅仆仆往迴縮手:“你幹嘛呀,屬狗的啊,怎麽說咬人就咬人啊!”


    咬死你得了,這個小沒良心的!一想到昨天皇上下令迴京時,他就覺得心裏一陣氣悶。


    他因為受了傷,被王太醫叮囑過不許騎馬。可是依著他的脾氣,本來想忍一忍騎馬迴去的,可是一想她在馬車裏,頓時什麽男性的尊嚴,將軍的傲氣全都拋在了腦後。乖乖的順著王太醫的意思上了馬車,想跟她過過親密的二人世界,享受享受被她照顧的感覺。可是這個臭丫頭,一點兒也沒有作為人家未婚妻的自覺性,看也不看他,兀自上了別的馬車,留他一個人在車上慪氣。


    最後還是潘束看不過去,走過去請她來這輛馬車上照顧的。


    而這一刻,好不容易兩個人在一起了,她心思根本就沒在他身上,居然在想什麽顏府!戎修覺得一口血湧上了喉頭,氣的他想把她抓過來,撬開她的腦袋看看裏麵究竟有沒有他戎修!


    顏小茴卻不知道他心裏這些迂迴曲折的情緒,一臉無辜的在印著他牙印兒的手上揉了揉,忍不住抱怨:“迴顏府勢必會遇到顏海月,她發現我沒死肯定又要起幺蛾子,我現在提前想想預防的招數還不行嘛!你這人怎麽這樣!”


    戎修臉色忽然凝重了起來,雙手在身下一撐,就要坐起來。


    顏小茴一慌,連忙按住他的肩膀:“幹什麽動來動去的,你給我好好趴著!到時候後背傷口又裂開了,又要重新包紮!”


    戎修聽話的重新趴好,下巴微微揚起,露出雕刻變的下顎線:“你沒跟顏太傅說你被顏海月蓄意謀害未遂?”


    顏小茴蹙著眉,雙手無意識的把玩戎修的衣角,一臉無奈:“這話你讓我怎麽說?說他的大女兒因為你所以要暗害我?兩女爭一男自相殘殺,還是姐妹倆,真是夠丟人的了!再說,顏海月跟我爹說的是我被土匪劫走了,現在我突然間又說根本不是這麽迴事,罪魁禍首其實是他的大女兒,這樣他怎麽承受?”


    說罷,她歎了口氣:“再說,顏海月畢竟是在他身邊長大的女兒,我卻是個幾個月前才被撿迴來的。要是你,你會信我還是會信顏海月?”


    而且,這迴迴去,顏海月萬一又來陰的,就算鬧到顏父和劉氏那裏,自己也不見得說得清。想到這兒,她將戎修的衣角一鬆,雙手煩躁的搓了搓臉。


    戎修冷眉一凝,將她的兩隻手拿下來順勢握在手心:“不如你不要迴顏府了,跟我迴將軍府吧!”


    顏小茴怔了怔,被他認真的眼神看得臉頰一紅:“瞎說什麽呐,哪有沒成親就住到婆家的。說出去要被人笑話的!”


    戎修急的漲紅了臉:“怎麽沒有,你不知道的人這麽做的多著呢!再說,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


    顏小茴輕輕一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眼眉:“你啊,二十幾年都活到哪兒去了,你以為這事兒是能瞞住的麽?你們將軍府怎麽說也是世家大族,整日進來出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紙能包得住火嗎?早晚要露餡兒的!我可不想被人說三道四。”


    說到這兒,她垂了垂眼眸:“再說,這事兒就是我同意了,我爹也不會同意的。”


    戎修將她作怪的手拿下來,與自己十指相扣,語氣前所未有的認真和凝重:“那怎麽辦,我擔心你。顏海月做得出第一次,就做得出第二次、第三次。明箭易躲暗箭難防,誰知道她將來會出什麽陰招。你這人看起來有些小聰明,其實心思單純著呢,常常被人宰了還幫人數錢!”


    顏小茴嬌嗔的瞪了他一眼,不滿的嘟起了嘴:“瞎說,我才沒那麽傻呢!你看看,皇上都讚賞我了,不然怎麽會給我賞銀幫我開醫館?”


    提到這兒,戎修麵色不著痕跡的一冷。


    僅僅幫百裏瑛醫治了一迴,就得到青睞,又要招到太醫院,又給銀子寫匾額的,這其中的緣由恐怕隻有顏小茴才會想的如此簡單!


    顏小茴的父親是太子太傅,與太子黨走的極近,而他們戎家又是百裏朝如今唯一執掌軍隊虎符的人。即使戎家是百裏朝的開國功勳,幾代元老,也始終是個外姓人。


    百裏瑛將顏小茴招進太醫院十有八九是想將她作為人質捏在手心,通過她達到同時製約戎家和顏太傅的目的。


    製約他戎家有理可循,可是,為什麽要製約顏太傅呢?眾所周知,太子百裏葉寧是多年前就被立下的,雖然近幾年太子被百裏瑛抓了很多詬病,朝中早有廢太子的流言傳出,但是太子的位子始終做的很穩。


    然而,現在百裏瑛卻突然間要製約顏太傅,難不成是有了下一任太子的人選?


    戎修略微閉了閉眼,腦中陡然浮現出九皇子百裏葉肅那張淡然的麵孔下,那雙鷹一般深邃的眼睛。


    他輕輕吐了口氣,目光重新落迴顏小茴身上。雖然她沒有答應去太醫院,算是避免了當棋子的命運。但是,這廉宜堂恐怕也沒想象中的那麽簡單!


    看著顏小茴那雙清澈的眸子,他實在不想將這些看似簡單的事情背後的陰謀說給她聽,髒了她的耳朵。


    戎修握著她雙手的十指緊緊收攏,心下暗決定,是時候為了保護自家人做點兒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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