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口氣吃了三碗,終於感覺體內熱乎乎的,有了飽腹感,滿意的癱在長凳上,對著曦雲伸了伸拇指。


    「行,我原諒你了。」


    一旁的歸潮眼皮跳了起來,海碗大的盆,她吃了三碗……


    神仙不是辟穀嗎?她……


    曦雲手中的物件又一次出現在他們兩個旁觀者麵前,一枚雲鳥花紋的銅鏡。


    「這個送你,我去鏡族,他們說這塊是最好的,我就拿來了。」


    希元瞟了那鏡子一眼,鏡身發出來一抹亮光。


    「你確定,沒被騙?」


    希元結果在空中轉了幾圈,嗅了嗅。


    「這分明先天不足,神魂缺失啊。」


    曦雲一愣,接過來看了看,紅了臉。


    希元白了他一眼說道:


    「多少錢買的?我去退,他們可不敢拒絕我這威名。」


    希元卻感覺手中一輕,曦雲說了句:


    「我幫他補全便是。」


    神印凝結,鏡子裂開變成了銀白色。


    「玄鏡!你撿到寶了,曦雲,它藏的這麽深,我倒是沒看出來,他另一麵是玄鏡。」


    「看來鏡族算是把自己的族長送出來了。」


    曦雲卻搖搖頭。


    「我找到他的時候,他被數人圍起來欺辱,快要死了,我看不下去,便指明要了他,他們族人說他是不要錢的。」


    希元激動的神色靜默了片刻。


    銀白的鏡子發出清冷的光,與剛剛那討好神色轉動的銅光很不一樣,是一種雲間孤鶴的傲然,下一秒,它竟然已經有化形的徵兆。


    李曦雲看見了那鏡子化人後的模樣,是鏡河,但不是他們在三應村遇見的那個八麵玲瓏的人。


    這或許,就是藍雨口中心中,真正的鏡河。


    希元看著眼前站立了片刻緩緩半跪的鏡妖,開了口:


    「你先前有名字嗎?」


    男子搖了搖頭。


    「我身邊不養閑人。」


    男子點了點頭。


    饒是希元這樣的熱場王對上這鏡妖時,也不知道該如何談話,她的視線不自覺看見了餐館外麵的幽冥河,轉身對那人說道:


    「叫你鏡河,可好?」


    男子變出本體迴到希元手中,希元隨意在鏡柄上刻下了「鏡河」二字。


    「我現在有一個心頭大事要你去辦,你被送給了我就是我的人了,你可答應?」


    希元對麵的曦雲眉心跳了一下,早知道就不送個男性妖精了,長的還真不算差,他尚且不能與她日夜相伴,可這妖精卻……


    鏡河站立在希元麵前直接點頭,沒有片刻猶豫。


    下一句話,在場的三個人,除了希元和鏡河,齊齊變了臉色。


    「那你去那西北大漠,替我日夜守護一個人不要太久,大概五十年,她的根係就會變為樹,你隨時迴來就好。」


    鏡河竟然是轉身就去了。


    曦雲妖孽的臉龐傻傻的笑了起來。


    「你是不是怕我醋了,所以把他支走了。」


    希元臉色一黑。


    嗬,自戀的男人。


    「自作多情。」


    酒館的廊簷漸漸化為粉末,墜落在地麵上,變為了無垠的荒漠。


    藍雨覺得那晚過後,自己盡量瘋狂生長,可隨著季節變換,大漠又到了枯水期,一滴也沒有,她隻能砍斷自己的根莖,喝自己的血液勉強存活。


    自己不能倒下,月神會痛。


    可是,她實在暈極了,雲彩能不能稍微遮擋一下。


    歸潮站在不遠處搖搖頭看著說:


    「李曦雲,我感覺她快不行了。」


    李曦雲擁抱了一下歸潮,安慰的說道:


    「不會的,我們不是在萬年後看到茁壯的藍雨了嗎?她活的好好的。」


    果然,沒過多久,當藍雨逐漸彎曲了全身的枝幹時,那個身影出現了。


    藍雨感覺一片陰影出現在自己頭頂上,凜冽的風也靜了下來,它艱難的抬起頭,看到了一麵巨大的鏡子對她說:


    「別動,我替你擋著,到了月亮出來,我就走。」


    「你是誰?」藍雨嘶啞著嗓子。


    「……叫我鏡河。」


    我是一麵同樣被人遺棄的鏡子。


    和你一樣,一個被丟在水溝,一個被丟在荒漠。


    五十年一晃而過。


    今日,藍雨的痛比往常更加劇烈。


    「鏡子哥哥,我好痛,你能想辦法轉移注意力嗎?」


    鏡河本以收拾好了一切準備離開這大漠,還是坐了迴去。


    在待一會,自己就離開迴到希元身邊,否則他就是違背主子的意願,鏡河想著。


    他沉吟了片刻,想起了自己在人間聽到的童謠,輕輕哼了起來。


    「風雨淒淒,雞鳴嘴嘴,既見君子,雲胡不夷?」


    「風雨瀟瀟,雞鳴膠膠。既見君子,雲胡不廖?」


    「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鏡河將藍雨的枝幹放在懷中,輕輕唱著,藍雨的唿吸逐漸平靜。


    那一夜,鏡河看見了這人間最美的花開。


    藍色的小花頃刻綻開在幹枯的枝條上,隨後無數次凋零又開放,落滿了自己一身,星河尚且比不過那瑩瑩的藍。


    藍雨肉眼可見的向上生長,大約已經到了鏡河脖頸處。


    他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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