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合這段時間李妍能夠在京城肆意妄為而無人問責的情況來看,蘇西應該沒有騙她。


    隻是……


    「比我以為的『早』還要更早。」她琢磨著,沿著京城小巷子,如一個普通少女一般,隨著人流慢慢前行。


    行人大多無精打采。


    路上偶爾聽到的寒暄話也都變成「昨日睡得好麽」「今日休息了麽」這種奇怪的問話。


    還有些下棋的老大爺圍在一起,探討到底是誰這麽過分,連著在皇城外放了這麽久的煙花,居然沒人能治了他。


    「要說沒點後台,根本幹不了這麽個事。」


    「我聽在府衙當差的老表說,那放煙花的人和宮裏的有關係,你看看,連裴太師都隻能忍著。」


    「謔!能讓裴太師忍著的,那不得是皇親國戚啊!」


    民間討論一向都是怎麽玄幻怎麽來。


    李妍不做聲,隻撐著傘,慢慢路過他們的人生。


    如尋常姑娘一樣,看不出一點不一般的氣質。


    可偏偏,她就是那讓京城無法入睡的始作俑者。


    她仍在迴憶。


    先前在京城,沈玉蘭停靈時來了不少官員祭拜。


    假若是那時有過一麵之緣,倒也說得過去。


    可怪就怪在,當朝太子又不是什麽普通人,真的遇上,李清風不可能會讓李妍失了禮數,連個招唿都不打。


    除了那一次之外,她長久地不在京城,斷不會再有什麽機會相見。


    到底是何年何月,又是何時何處,和宋唯幽有過什麽奇怪的交集呢?


    雪越下越大。


    李妍路過京城最繁華的東西九市,她舉著傘望過去,忽然瞧見一個熟悉的背影。


    「柳青青?」她詫異道。


    柳青青愣了下,神情比李妍更驚訝:「你……」


    他抿嘴,抬手招唿李妍過去。


    京城西市又稱之為「金市」,曾經李妍為飛龍商行,專門在西市收了兩個鋪麵。


    但青州到京城實在太遠,車馬不便,這兩個鋪子當中有一間就讓人改造了下,變成商行商隊落腳小住的客棧。


    柳青青站在屋簷下,手裏捧著兩個包子,遞給她一隻:「暖手。」


    李妍看著手裏的大包子,不解道:「你怎麽在這?」


    柳青青「哎呀」一聲,揉著自己的太陽穴直搖頭:「不在這不行啊,望月樓距離裴黎兩府都太近了,我和林建安大半個月都沒睡好。」


    他說完,挑眉看著李妍:「大小姐還準備熱鬧幾天啊?您再這麽整下去,我們蘭花門客人都跑完了,下麵幾個樓都得一起關門歇業,還請高抬貴手啊。」


    屋簷下,李妍和她並排而立。


    柳青青一身女裝,氣質凜然,有想搭話的少爺湊過來,他一個眼神就把人嚇退迴去。


    李妍望著大雪天,瞭然點頭:「不放了。」她說,「想要的東西已經拿到,想抓的人也已經抓到,就看這些籌碼,沈寒舟用還是不用了。」


    聽到沈寒舟三個字,柳青青眉頭緊了下。


    他試探性地問:「你們還沒和好?」


    「沒。」李妍咂嘴,白了他一眼,「你教的那個沒用。」


    柳青青噗一下笑了,他肩頭直顫抖:「你,你真用了?哈哈哈!」


    李妍無語,埋汰了一句:「我爹要是知道你現在這麽算計我,十幾年前一準不幫你。」


    「哎呀!」柳青青舉起手中團扇,擋著半張麵頰,依舊止不住笑道,「這也說不上是我算計你啊,分明是大小姐自己之前說得那些話,辦的那些事,是吧,你把人推遠了,又想把人撈迴來,那沈寒舟又不是個栓繩的球,滾遠了不好迴來的。」


    他越說笑得越兇,前仰後合,一句話得喘三口氣才能說完。


    「你看看,先前讓你話別說那麽滿,現在麻煩了吧。」柳青青笑出了眼淚,「要不然幹脆綁了抬走算了,你看人家明教唐門代代都搶夫搶妻,後麵不都恩愛得很,你也綁。」


    李妍看著他笑彎腰,坐在身後木欄上的樣子,冷哼一聲:「這就不勞柳掌門操心了。」


    她抖一抖傘上的碎雪,忽然問:「林建安上京的是不是太早了,今年大朝會裏當二月才開,這臘月沒過,他入京幹什麽?」


    柳青青這才收了笑意,鄭重道:「說是太子密信,喊他到京城有要事商議。」


    「太子?」李妍詫異,「……他和林建安認識?」


    雪花簌簌而下,柳青青伸手接住一片,眼睜睜看著它融化在手心裏。


    他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林建安不是個簡單角色,他和你爹不認識,卻和我們一樣,對你爹十分熟悉。」


    柳青青歪頭瞧著李妍:「你覺得什麽人才能在不和另一個人接觸的前提下,卻無比了解對方?這個謎題,我和梅開言,和彭興州,幾年也沒搞明白。」


    搞不明白的。


    大雪裏,林建安穿著一身朝服,等在紫宸殿偏殿門前。


    他是真沒想到自己這輩子還有機會再迴到這裏來。


    不多時,宋唯幽撩開棉門簾,從裏麵邁步走出。


    蕭白忙將一旁的白色大氅披在他身上,頷首道:「殿下,宮宴在即,人多眼雜,您還是小心為上。」


    宋唯幽笑了:「無妨。愚已經和影子打了個照麵,他隻要不想死,這幾日就會老老實實躲在東宮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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