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亦,是為了接我才出得車禍,如果我不把提前迴來的消息告訴她,她就不會出事,都怪我,都怪我……」老人終於控製不出哭了起來。


    時晏川迴憶的情景與小悠電子腦內的另一股意識完全重合,那種熟悉而陌生情愫如潮水般湧進時亦心裏,無論來之前做了多少的心理建設,可當她麵對這樣一位泣不成聲的父親時,她似乎還是沒有辦法從容應對擺在麵前的一切。


    安靜的病房裏,隻有時晏川的抽泣聲。


    就在時亦不知所措的時候,矽膠指被人牽住,她偏頭,黑眸凝視過去,蘇媛向她點頭,她從對方眼睛裏讀取到前所未有的堅定。


    時晏川像是打開了情緒宣洩口,臉埋在掌心裏,哭得停不下來。


    終於,時亦鼓起勇氣站起來,機械地走到時晏川跟前,伸手,在他肩膀上輕輕拍了下,微冷的聲音說:「您不用自責,時亦從來沒有怪過您,當時往機場趕的時候,她心裏是滿足的。」


    時晏川聞聲,猛地止住哭泣,抬頭看她。


    這語氣,他太熟悉了,是她的小亦沒錯,可是為什麽……


    時亦將手從對方肩膀上挪了下來,侷促地放在身側,黑眸依舊凝視著,可她卻不敢看監測機製裏呈現出來的映像。


    她出聲,淡淡地解釋:「我的身體裏,住著她的意識。」


    至始至終,她從不認為自己是時晏川的女兒,因為在小世界,蘇媛、妹妹、還有那些關心她的人,給予給她的感情裏,沒有父愛。


    她不敢擁有這麽多,潛意識裏覺得,這樣的父愛,是屬於另一個人的。


    但這對於時晏川,著實震撼,女兒的聲音,便是放在誰的身體裏,他都不會聽錯。


    老人早已淚流滿麵,雙手抓起小悠的矽膠指,語無倫次地說:「小亦,太好了,是我的小亦,迴來了,我的小亦迴來了。」


    時亦有點不習慣,下意識將自己的手往迴抽,黑眸換了方向,往蘇媛臉上望。


    「叔叔,您先別著急,時亦在小世界裏經歷太多了,可能一時半會沒有辦法接受一份獨屬於她的父愛,我們給她點時間。」


    時晏川這才注意到,握在自己掌心裏的這雙手有多不習慣,他將人鬆開,強行堆出來的笑容遮住了滿臉破碎,不問緣由,隻是用顫抖的聲音連說三聲「好」。


    蘇媛看的心酸,之後,她將她們經歷的一切講給時晏川聽,老人一股接著一股的淚水往外湧,最後,蘇媛說出自己準備開發感應程序,將小悠意識輸入到時亦本人身體裏的想法,時晏川自然是大力支持。


    接下來的幾天,她幾乎泡在時亦病房裏,以她本人的身體和小悠的電子腦為基礎,開始編寫感應程序。


    時晏川則四處奔波收集資料,在病床前守了大半年,如今看到了希望,他渾身都是力氣,有時候一天連軸轉下來,晚上還親自給兩個孩子準備晚飯。


    時亦也是真真正正感受到了父愛的強大,慢慢地接受他,靠近他。


    蘇媛左腦雖然癱瘓,但架不住她底子好,以及那顆想早日換愛人自由的心,她真的很努力很努力的在思考,有時候一天下來,人都有些犯噁心,連時晏川都看不下去。


    「孩子,休息下吧,這樣下去你身體吃不消。」


    然而她隻是笑笑,安慰地說:「沒事,叔叔,我身體底子好著呢,以前一個小時的工作量,現在變笨了而已。」


    機體時亦二話不說,一把合上她的電腦,強勢地將人摁床上休息,趁時晏川不注意,她指了一下自己的嘴唇,黑漆漆地眸瞪著她:不聽話,就把你親暈。


    蘇媛總能在第一時間解析出她未說出口的語言,唇角笑容抑製不住,睡一覺醒來,勞逸結合,腦子突然有了靈感,又開始理邏輯,編碼實現,本地測試。


    功夫不負有心人,第七天的時候,傳感程序和腦部神經之間終於有了聯繫,蘇媛開始瘋狂調試,n次嚐試之後,給二者建立好命令連接,現在隻需要將小悠電子腦內的意識傳輸到時亦的人腦裏,驅動人體大腦甦醒。


    報文請求已發送,兩人一機精神處於緊繃狀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電腦裏的數據。


    「怎麽一直不響應?」蘇媛有點等不及,去檢查控製台裏的信息,無任何報錯。


    時亦比她沉得住氣,矽膠指悄悄牽住她的手,安慰她不要心急。


    但是兩個小時過去了,那邊依舊沒有任何響應,同樣,程序也無任何報錯,傳輸進度0。


    蘇媛有些頭大,對著已經開發好的程序進行走查,一行代碼也不放過。


    *


    虛擬世界裏,今天是時亦去世的第七天,也是她下葬的日子,袁杉她們選擇了傳統的土葬,此時,她的棺材停在土坑旁邊,眾人已經做好了安葬工作,但是項落落一直趴在跟前,死活不讓蓋棺。


    夏青梔放任她趴了一會,上前安慰:「落寶,咱讓姐姐入土安息吧?」


    「不要,落寶隻有姐姐一個親人,不要她入土安息。」


    「落寶,聽話。」夏青梔一邊安慰,一邊掰她抓在棺材上的手指。


    項落落情緒越發激動,直接低頭咬人:「不要,不要不要!」


    夏青梔疼的一個激靈,下意識鬆了手,項落落又往棺材上撲,一邊撲一邊喊:「他們都不要落寶,隻有姐姐生病了還念著落寶,落寶不要姐姐離開,不要她入土安息,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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