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難得打了個磕巴。


    人體真是個奇妙的存在。


    這大約是他來不及遮掩住的真心。


    「如果還想打網球的話,可能隻有手術了。」


    丸井文太一拳打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可惡……可惡可惡可惡。為什麽他什麽忙都幫不了,隻能無奈的被迫旁觀?


    他看著、也聽著醫生說出了和仁王雅治差不多的話,看著幸村精市垂下他的眼睫,看著他難得脆弱的模樣。


    不過半的成功率,如果成功了的話後續的復建計劃,醫生說他會幫忙找一個頂尖的康復治療師幫忙設計,說不要擔心主刀的是他們院裏最有威名的醫生,說一切都會變好的……


    柳蓮二清楚的感受著手上的鋼筆隨著他手的不斷用勁而發出的吱呀悲鳴。


    他聽見幸村精市輕聲說好說最快的話手術能安排到什麽時候進行,幾乎沒有留下一點時間思考直截了當的做出自己的選擇。


    網球就是我自己。


    麵對醫生的追問,幸村精市無比肯定的說。


    他強迫自己看下去。


    關東十六連霸,全國三連霸,精市,我們都在等你。


    【幸村精市端坐在桌子麵前,認真的寫字。


    桌子邊橫躺著的是不知道哪一次探病的時候,真田弦一郎送給他的字帖:無病息災。


    很美好的祝願。


    別誤會,雖然他是在寫信,但並不是遺書或者什麽,如果真的要寫遺書的話,可能寫著寫著他自己的情緒反而要先崩潰吧。


    說到底,他還是怕的。


    幸村精市隻不過是在寫部規罷了。


    網球部有兩種部規,一種是放在部活室桌子正中央當裝飾用的,除非有人犯錯要抄書否則用到的概率極低;另一種是流傳在部員間的被公認的部規,當他在網球部裏的時候自動生效。


    幸村精市知道。


    網球部裏有什麽事情能夠瞞的過他呢?


    現在,他寫的部規就是第三種,希望他不在部裏活動的時候能自動生效。


    之前他從來沒有思考過自己會有暫時離開過網球部的可能,直到他開始住院,他才開始著手於第三條部規的編撰,在手術確定時間之前,想要完成編寫部規的想法就愈發的強烈。


    他不在部裏的日子,蓮二和真田會很辛苦吧,上次見麵的時候看著明顯疲勞了很多。


    說來慚愧,國三最重要的一年他不能時時的陪在他們身邊。


    那麽第一條,幸村精市想,就希望部員們在參加部活的時候是要開心的吧。


    黑色鋼筆在白紙上流暢的書寫著,他習慣性把在每一行的最後一個筆畫給拖長,然後幹脆利落的收尾。


    這支鋼筆有一段年頭了,幸村精市依稀記得是他得了什麽獎後主辦方給的獎勵,筆身偶爾會漏油,在白紙上塗抹開好大一團汙漬,也會沾在他右手的指關節上,斑斑點點的,很難清洗幹淨。


    他有時候會停下來思考一會兒再繼續寫,寫完部規的那一瞬間成就感簡直爆棚。


    他輕輕的吹了吹白紙,放在了窗台邊晾幹,想著要等哪天迴學校後貼在部活室的牆上,後知後覺的想起來自己似乎還沒有和部員們報備自己的情況。


    啊,是當初不想讓部員們來看望他時跟蓮二他們的約定,如果有什麽大事情的話一定要跟他們說一聲,不能自己逞英雄,不然他們會難過,還會胡思亂想。


    饒了他吧,他怎麽會捨得啊。


    幸村精市拿起手機,用著開玩笑的語氣把自己要做手術的消息發進了群裏。


    這場與生命的豪賭,他不會輸,正因為知道自己對網球有多麽的熱愛。


    關東十六連霸,全國三連霸,他會親手拿到。】


    得虧是視角沒有切到b世界的立海大那邊,要是真的切到了,難以想像訓練結束後拿起手機的他們看見幸村精市輕描淡寫的一句「我可能要做個手術」時會有多麽的崩潰。


    「但是要是我們的視角才好吧,」丸井文太說,「現在的視角一直在精市那裏,我看的好難受啊。」


    可是他又捨不得不看。


    「要是那個世界的我們也能看見就好了。」


    胡狼桑原沉默著點點頭。


    「不管,我們的部規才是絕對的,」他任性道:「沒有精市的網球部,很難再開心起來吧。」


    丸井文太一如往常一般,吹了一個很大很大的泡泡。


    【手術時間定下來了,在二月末,冬天的末尾。


    幸村精市隻和自己的父母說了具體的時間。


    時間漫長,可十月份到二月份,一眨眼間四個月就過去了。


    為了手術的成功率能再高上哪怕微不足道的那麽一點點,幸村精市近來都十分配合山下醫生對他下的醫囑,再也沒有怎麽偷偷溜出過醫院,和仁王雅治額外的加訓也都停了一段時間,早睡早起,按時服藥,對於越來越頻繁的無力狀態也盡量放平心態去對待。


    術前他去做了很多的檢查,包括血常規啊心電圖之類的,要禁食,要禁水。


    小猛他們好像看出來點什麽,某天偷偷的溜進了自己的病房,往他手心裏塞了顆糖,悄悄的跟他說:「哥哥,護士姐姐不讓我吃糖,這是我藏起來的,送給你,我還有好多,等你身體好了我們一起吃。」


    他詫異,看著小猛伸出手指頭來要和他拉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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