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我!我媽媽受傷了!我要去看她……放開!“


    小朝寒一口咬上保鏢的肩膀,保鏢一痛,隻能放下他。


    落地的瞬間,他撒開腿就跑向要徹底失控的顧子清,“媽媽!“


    顧子清以為兒子也不要她了,整個人的神經迅速崩斷,幾乎要與麵前製住她的人拚命。


    恍惚間,她又聽見兒子的聲音和跑近的身子,她迷亂的眼裏有了一絲清明的神色,一抹黑在她眼裏慢慢化開,最終那黑都消失不見,她又恢複了柔弱的樣子。


    保鏢也明顯感覺到她的變化,從瘋狂到安靜的這一變化讓他失神,轉眼間,小朝寒已經再一次撲進顧子清的懷裏。


    “朝寒……“


    她叫的聲音溫柔欣慰,眼淚順著慘白的臉龐流下來,多了一分楚楚可憐的淒美。


    她就知道,她的兒子不會不要她。


    這一次,顧子清摟得再緊,應朝寒都沒有再反抗。


    他看著母親脖子上的青紫,聞著她身上的血腥味,不喜哭泣的他也開始哭了起來。


    太疼了。


    他的媽媽一定很疼。


    保鏢見此先是詫異,然後就是不知如何是好的無措。


    他來應家工作的時間不長不短,整整三年,這三年,他從未見過這小少爺哭。


    都說是應家規矩太嚴,男兒家不該輕易掉淚,可他現在僅僅是個十歲的孩子,三年前也就七歲。


    在外人麵前,他從來都不愛說話,仿佛帶著他那個年紀不該有的成熟,更別提像今天這樣激動反叛,甚至哭得傷心。


    也隻有在夫人麵前,他才難得孩子心性一迴。


    可是夫人已經……


    保鏢看了一眼抱在一起的母子二人,做不了任何事。


    “媽媽。“


    小朝寒哭得沒有聲音,緩緩放開抱住顧子清的手臂。


    “媽媽太疼了……“


    說著說著,眼淚就又要掉下來。


    顧子清見狀,一下就明白了,這是兒子在心疼她。


    她又抱了抱小朝寒,抬頭望著身邊的保鏢,聲音柔和,沒有一絲瘋狂。


    “麻煩你給我們送一個醫藥箱過來。“


    說完就抱著小朝寒上床,“媽媽不疼,有你在,媽媽一點都不疼。“


    她笑得溫柔,好像從前那個端莊大方的她。


    兩個保鏢對視了一眼,一個去拿醫藥箱,一個站在門口候著,防止突發情況。


    “可是……媽媽流了好多血……“


    那麽多血,他從來沒見過。


    “沒關係。“顧子清笑著說,“叔叔去拿醫藥箱去了,一會上了藥,媽媽就不會疼了。“


    “我要幫媽媽。“


    “好,你幫媽媽上藥。“


    顧子清笑得越發動人,那蒼白的臉上依稀可見的是盈盈的笑意。


    “媽媽去換件衣服,你在這裏等我,好嗎?“


    “好,我哪裏都不去。“


    小朝寒停止哭泣,睜著烏黑的眼睛看她。


    顧子清起身,在床的另一邊撿起一件衣服,走到房間的拐角就把衣服換上了。


    另一個保鏢也迴來了,把手裏的醫藥箱放在小朝寒的腳邊。


    “謝謝。“


    兩個保鏢都退到門口,這門,不知是關還是不關。


    關了怕她傷害小少爺,不關又不太合適。


    “我不會傷害他的,他是我兒子。“


    顧子清明白他們的顧慮,像從前一樣通情達理。


    “……“


    兩個保鏢沒說話,交換了一下眼神就拉上了門。


    顧子清走到小朝寒麵前,坐在床尾的地上,然後撩起長袖,方便他動作。


    長袖下的一節手臂青青紫紫,傷口密布,看上去十分猙獰。


    小朝寒抿了抿嘴唇,更加心疼媽媽。


    “不是說要幫媽媽上藥?上完藥媽媽就不疼了。“


    顧子清一樣一樣拿出醫療用品,擺在小朝寒的麵前。


    他的小手抓住棉簽,一點點給傷口消毒。


    顧子清是疼的,她咬得嘴唇發白,可就是一聲不吭。


    她的眼睛貪婪地看著應朝寒,恨不得永遠留住他。


    等到做完這一切,顧子清背上的衣服已經濕透了。


    “還疼嗎?“


    小朝寒皺著眉問她。


    “不疼。“


    有他在身邊,她怎麽樣都是不疼的。


    “爸爸他們為什麽要把你關起來?“


    即使如此,他還是很費解。


    “媽媽說了,因為我生病了……“


    顧子清再一次這樣解釋道。


    “那我要做醫生,然後把媽媽的病治好。“


    小朝寒信誓旦旦地說著誓言。


    “等你好了,我就再也不讓任何人欺負你了。“


    “好。“


    顧子清慈愛地摸著他的頭,眼裏是感動的淚水,望著他的眼神又貪戀又不舍。


    那時候的應朝寒看不懂。


    他隻是一心一意地想著長大了要學醫,要保護他的母親。


    從那天以後,能接觸到顧子清的人都知道,她好像正常了。


    雖然隻是好像。


    她不會再歇斯底裏地敲門,不會再瘋了一樣地傷害自己,大多數時候,她都靜靜地坐在床上或者地上,有人來了,她就會問起關於應朝寒的事。


    “他今天去上學了嗎?“


    “朝寒有沒有好好吃飯?“


    “朝寒這幾天有沒有提到過來看我?“


    “能不能帶他來看看我?“


    她絲毫沒有提及到她的丈夫、她的公公,她的心裏隻有她唯一的兒子。


    負責看守她的保鏢跟應乾反應了她近日的情況,他依舊不準應朝寒去看她,最終也是應庭妥協,向著父親求了情。


    應朝寒每個星期都能去見顧子清一次。


    每一次他們都會聊很久。


    顧子清越發依賴朝寒,應朝寒也更愛他母親,更討厭家裏把他母親關起來的人。


    直到他和爺爺徹底說開,應乾震怒,結果就是不準他再去見那個瘋女人。


    一個星期,應朝寒沒來,顧子清很焦慮。


    兩個星期,應朝寒沒來,顧子清開始不安。


    到第三個星期,他還是沒有來,她哭著喊著求他們,讓他來見她。


    到後來,她又開始瘋狂地自殘,歇斯底裏地撞門,比之前更甚。


    她知道應朝寒會心疼她,他是這個家裏唯一會心疼她、愛她的那個人。


    等到後來,他還是沒有來。


    她瘋了。


    徹徹底底地瘋了。


    然而這些,被關著的應朝寒並不知道。


    那時他也才十三歲,顧子清已經被關了三年。


    他想著法地抗議,還是等不到父親和爺爺的妥協。


    他們說,他不能再這樣下去。


    他不明白,那是他的母親,他們怎麽能逼他離開她?


    直到那天,他終於被放出門,卻隻能眼看著關著母親的那件房被收拾幹淨。


    他知道出事了。


    顧子清騙過了送飯的女傭,留下了一把切食物的小刀。


    等到第二天傭人發現時,她的身體早就涼透了,手腕上流下的血多得讓人心顫,一床的血跡鮮豔欲滴,那場景看過的人都永不會忘。


    這一切沒有瞞過他。


    她死了。


    沒有任何預兆,或者說,其實每一天都是預兆。


    她沒有等到他治好她病的那一天,也沒有等到他能保護她的那一天。


    她放棄了自己。


    也放棄了活著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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