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漆的大柱子,爬滿青苔的磚瓦,高屋瓦舍,透著歲月的痕跡。


    「大家先坐坐,喝喝茶,少爺,您的行李呢?我幫您放起來。」


    老伯給大家端上來熱茶,語氣和藹的詢問周爸爸。


    周媽媽溫聲細語:「周伯,行李我們放在車上,沒什麽重要的東西,您先歇著,不用忙前忙後了。」


    周爸爸和周媽媽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情意,自然和周伯熟悉。


    可寧寧卻發現,這個伯伯說話的時候,沒有麵向周媽媽,而是隻跟周爸爸說話,難道他們鬧矛盾啦?


    「那少爺,我先下去了。」


    周伯佝僂腰身,手裏拿住一張空的木盤子,低著頭往外走。


    「老爺爺小心。」


    正在門外好奇欣賞建築風景的寧寧手疾眼快,一把扶住即將被門檻絆倒的老人家。


    小朋友半大不小的,力量尤顯不足,微微晃蕩兩下,很快穩住身體。


    麵對寧寧關心的詢問,這位老爺爺表現的很古怪,花白稀疏的眉毛緊緊皺起來,用很大力氣抽迴被寧寧扶住的胳膊,甕聲甕氣的說:「小女娃娃,別碰我,這般小小年紀,怎麽能在外麵拋頭露麵的?」


    說完,氣沖沖的就走了。


    寧寧望著這個老爺爺的背影,那頭頂上很大一個黑色框框,好感度居然是負的。


    天了嚕,她幹啥了,這好感度就負了?


    剛才不就是順手救了一個要跌倒的老爺爺嗎?


    周倩倩噠噠噠跑過來,抓住寧寧柔軟的小手:「怎麽了?」


    寧寧朝那個老爺爺遠去的方向努努嘴:「你見過嗎?」


    周倩倩癟癟嘴:「你別理他們,j市老一輩的就是這樣的啦,還活在上個朝代呢,都亡了八百年了,天天把女孩子不該讀書,不該出去上班,不該拋頭露麵掛在嘴上,我爸爸就是這樣才不喜歡迴來的啦,這個爺爺,我小時候見過的。」


    寧寧:「你現在也是小時候啊。」


    周倩倩哼一聲:「三五歲吧,記不得了,隻隱約記得他們不喜歡我,就因為我是個姑娘。」


    寧寧和周倩倩手挽手:「那咱們不理他們了,反正看完你爺爺,咱們就迴去。」


    重男輕女這事兒寧寧經歷過,不過不是她們家的,寧寧打小是個乖孩子,這點看著寧寧長大的哥哥姐姐們都是知道的。


    以前蘇奶奶三觀正,不偏疼,把寧寧當自己眼珠子看待。


    爸爸媽媽雖然沒有自己的孩子,可是把寧寧當自己孩子來養大的,媽媽說過別人家孩子有的,他們努力也要給寧寧掙。


    不過馬家屯以前很窮的,存在「重男輕女」的思想,覺得女孩子是賠錢貨,雖然不像別的地方那樣生了女孩子就溺死,但沒有男孩子,其他家會歧視這家人。好在後來國家發展起來了,退供大量工作崗位,喊出「婦女能頂半邊天」的口號,解放無數婦女勞動力,為咱們國家建設添磚加瓦,積極奮鬥,徹底消滅重男輕女這一現象,實現生男生女都一樣。


    然而在這裏,嚴重的重男輕女現象還存在於老一輩中。


    當然,年輕人是拒絕的。


    年輕人才不要這種老舊的裹腳布呢。


    所以老城區這塊兒,不怎麽有年輕人愛來。


    此刻寧寧怎麽都沒想到,周家老一輩重男輕女的思想如此嚴重。


    過了幾個小時,周家的老一輩迴來了。


    「老爺,少爺迴來了,和朋友在裏麵喝茶。」


    門口,傳來周伯的聲音。


    另一個洪亮,老態龍鍾的聲音:「嗯。」了一聲,特別拿捏強調的說:「叫他在裏麵等著。」


    足足二十分鍾,大堂外走來三個白髮蒼蒼的老人。


    三人麵容極為相似,明顯有親屬關係。


    周爸爸見到另外兩個人,不動聲色皺眉,還是開口喊人:「爸,三叔,五叔。」


    周媽媽:「爸,三叔,五叔。」


    低頭,溫柔催促女兒:「快喊爺爺,三爺爺,五爺爺。」


    周倩倩乖乖叫人。


    三個老人家一眼都不看母女倆,目光掃了一圈:「迴來就好,這些是你朋友?」


    周爸爸點點頭,挨個介紹。


    這三個老年人目光倨傲得很,大家隻是很平淡地打了個招唿,算是禮貌。


    周爸爸說:「爸,您生病了嗎?什麽病?檢查出結果了嗎?」


    周爺爺冷哼一聲,居然不顧有外人在這裏,厲聲道:「有病,心病,都是你這個不孝子,這麽大年紀了,連個兒子都沒有,將來我要是死了,怎麽去見列祖列宗?怎麽閉得上眼睛?」


    周爸爸苦笑:「爸,現在都什麽年代了,生兒生女都一樣,國家政策都出來了,生兩個孩子,可以跟咱們家姓,再說了,咱們這……」


    下半句很想說,咱們家這列祖列宗,不知道死後有沒有被挖過墳的折磨呢。


    「什麽兩個三個的,沒有男孩子,我們家就斷子絕孫了!!!」


    周爺爺,哦,寧寧覺得這人不能叫周爺爺了,得喊他周老頭,頑固守舊老頭子。


    哦,這三個老頭子頭頂上的框框,全部是黑色噠。


    自帶偏見濾鏡的噠。


    哼,寧寧也不喜歡他們噠。


    周爸爸臉色微變,語氣冷淡下去:「爸,既然你沒事,我們就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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