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太醫既已束手無策,那便不是皇上下令還能做好的事了。


    隱儷閣正殿中常日不見陽光,皇上就將慶妃從正殿中挪去了後屋。後屋也不算太大,但相比正殿卻幹淨了不少,陽光也能照射的進來。


    因為要懲罰的緣故,正殿的窗子上常年貼著厚厚的窗戶紙,將太陽光都隔斷在了外頭。


    慶妃時而清醒時而昏沉,太醫的藥方子沒少開,幾乎是早上喝藥苦藥晚上喝碗苦藥,中午還要吃些年太醫特製的藥丸。


    可即使這樣,慶妃的病還是病入膏盲,已經沒有了可醫治的必要了。


    盧夫人怎能不擔心?


    她試了所有辦法,遞帖子、四處求人、跪宮門前,可皇上還是不讓她去隱儷閣見慶妃。


    後來她心生一計,去姚之策府上求他,讓他在皇上麵前說兩句好話,好讓自己能如願進宮。


    姚之策不是那種願意把人往死路裏逼的,但皇上的意思如此,他也不好為慶妃求情,便迴絕了盧夫人。


    這正中盧夫人下懷,竟說出了什麽姚之策與皇上聯手合夥冤枉盧家的話,還要一頭撞死在姚之策家門前。


    這可確實是惹惱了皇上,直接幾張宣紙送去盧府,好幾個太監按著盧夫人讓她看清楚紙上所寫,慶妃確確實實動了除掉皇嗣的念頭,並且付出了行動,她這個做母親的若是再這麽包庇糾纏,那也一並處罰。


    嚇得盧夫人癱在地上,下嘴唇都不受控製的哆嗦起來。


    她以前也不是沒想過,要真是自己女兒動了壞心思呢?這也是她不去掖庭局的理由,她怕看見那白紙黑字的供狀,落下個明知故犯知法犯法的罪名,以後更沒有能救女兒的法子了。


    這一天遲早要來,盧夫人也隻得如此,為保住自家女兒一條性命,便不聲不響,像是她女兒還在福樂宮為妃時一樣。


    昭惜宮打那天辦完宴後就沒消停過,各宮各處都送了東西來,算是喬遷新禮,也算是慶祝她晉升為姚順容。


    後苑也送了不少東西,姚楚汐注意到白婧雪也送了東西來。


    聽皇上說白婧雪的表哥從老家趕過來也就是這兩天的事兒了,時間如此緊迫,白婧雪不尋思著脫身的法子,怎的還送上禮來了?


    打開盒子來裏頭是一對珠花,不算太貴重確實有心思在裏頭的。珠花一隻銀色一隻金色,是白婧雪幾年前過生辰姚楚汐贈予她的。


    她送這個來的用意是什麽?是在喚醒兩人的友情?還是在說兩人的感情已經走到了盡頭?


    落雪說估計是她想借著這個與姚楚汐重歸於好,可落雨又說犯了天大的錯事,憑一對珠花能抵得了?


    姚楚汐也不大明白她的意思。從小到大白婧雪就能爭好搶,喜歡的東西都要得到,看不得別人比她強,就連有人誇姚楚汐一句都會惹的她兩三天不理自己。


    如此性格,做出這樣的事也實屬正常。


    在協州這樣也就罷了,進了宮裏還不知收斂,姚楚汐對她這個從小到大的玩伴感到了深深的失望。


    三皇子經常餓,一醒過來就淘氣的很,掙紮著小手抓來抓去,要麽就將手放在嘴裏,帶著一串的口水出來,姚楚汐隻好給他一擦再擦。


    芸姝公主是個聲音的,醒了也不哭不鬧,尤其是吃奶時最安靜,隻喜歡睜著大眼睛東看看西看看,可不像三皇子一樣。


    皇上最近忙的很,很多事都顧不上,可還是堅持著每天到昭惜宮一趟,有時候不過夜也得陪著用一頓晚膳再走。


    這情況在姚楚汐剛遷宮時就有了,但國家政事她問不得,隻有在皇上來時不給他添麻煩,時不時的在他批折子看文章時遞他一杯茶或給他捶捶肩之類的。


    也就到了姚楚汐身邊,皇上也會覺得放鬆。


    政事擾的他頭疼,西邊邊境外突然進攻,打的官兵措手不及,皇上忙撥了一些人過去,但具體如何還待消息。


    家事也鬧的他苦不堪言。盧夫人也算得上他半個丈母娘了,做事卻處處不經思考,明知道戰事滯礙,卻還是一次次的給皇上找麻煩,竟逼著皇上在這個當口原諒慶妃,以為戰事要緊皇上就顧不得了慶妃,以為這樣就能把慶妃救出來。德妃也是如此,皇上吩咐下去不許打草驚蛇,一是因為兩個孩子都在她那,現在不是好時機,二也是因為西邊戰事的事,且放不開手去收拾德妃。


    就算德妃倒了,她的母家也不會倒,就怕欒家也像慶妃母親一般難纏不明事理。


    姚楚汐雖不知惹皇上勞累煩心的事具體是什麽,但西邊的戰事她聽說了兩句,想著大概是這事。


    “你在這兒住的給慣嗎?”皇上摸著姚楚汐的手,大手指輕輕的揉搓著“可有什麽短缺的東西?”


    “臣妾一切都好。”姚楚汐順勢坐在了一旁,落雨敲了門進來,將手中的一盞燕窩放在了桌麵上。


    “三皇子今兒一整天都哭,很難得呢,一直樂嗬嗬的,臣妾想著他是在向妹妹學習。芸姝她今天倒是哭了兩聲,吃過奶後就好了,主要還是韓尚宮有兩下子,伺候起孩子來熟練老成,您給選的那幾位乳娘也挺好的,沒等孩子哭出聲兒來就守在一旁。”


    既然國事緊張,那自然是要讓皇上放鬆的,討論政事姚楚汐不成,也不可能身披盔甲上西邊參軍打仗,要說能安慰皇上的事,應該就是三皇子和芸姝公主了。


    果然,在皇上聽了這些後,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


    潘振安在外頭聽著這些也跟著微笑起來,不過那笑是淡淡的,旁人不細看看不出來的。


    這些天皇上如何潘振安比任何人都清楚。每天隻睡三四個時辰的覺不說,還一點也不能貪懶,就算是身子疲乏到不行也得強撐著去上早朝。


    覺睡不好,食欲自然也不佳,吃的像貓食一樣,每次吃兩口就夠了,整日整夜的茶水倒是喝了不少。


    也就是在姚順容身邊,皇上才能多用一些飯菜,由姚順容伺候著,心情也會跟著放鬆些。


    韓尚宮從東側殿抱來了三皇子,後頭跟著的乳娘抱著芸姝公主。


    皇上詢問了她們兩句孩子今天如何的話,還問了吃奶吃的香不香,哭的聲音響不響的話。


    這一陣子忙的皇上越發急躁,平時算上潘振安都不敢多在他麵前晃,更別提說幾句話了,皇上鬧心的時候可是一句廢話都不想聽。


    能這麽詢問韓尚宮和乳娘,也足以見得姚順容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了。


    潘振安嘴角的笑容更深了。


    兩天後皇上說白婧雪的遠房表哥已經接進了京中,因為要學禮練儀,所以這陣子就安排在宮外一處園子中,等規矩都學明白了再進宮。


    姚楚汐明白,這其中有一些是皇上現在騰不出空的原因。


    也更加說明了,皇上是想為她出這口氣的,真心想為她辯駁清楚,替她討迴個公道出來。


    也就是這騰不出手的當口,芸媱公主又病了。


    皇上隻有趕去聚寧宮,聽林婕妤迴話說是有些發燒又總是做噩夢,太醫們除了開退燒的方子外什麽法子都沒有,就連病症都察覺不出個所以然來。


    年太醫不禁暗暗叫屈,覺得這陣子像是誰與他作對一樣,診誰誰沒有具體的病症,出事了又都得自己擔著,實在是累。


    林婕妤這邊哭天抹淚的,毫不在意皇上心中是否煩躁,竟提出了讓皇上晚上歇在聚寧宮的想法。


    而皇上怔怔的看著她,許久沒出聲,呆站著好久,那也沒答應下來,隻抱著芸媱晃來晃去,嘴裏咿咿呀呀的哄著她,示林婕妤的話而不見。


    這林婕妤的意思皇上多少明白些,想著趁芸媱公主生病的空檔能留住皇上,一來二去的說不定還能借機再懷一個龍種,要是懷不上她也不鬧心,隻要能留住皇上就成。


    可她也不細想想,芸媱公主還生著病發著燒呢,誰能不心係孩子跟你風花雪月去?誰能不關心國事和女兒與你如膠似漆去?


    這機會千載難逢,卻也是最不成的‘機會’,留不住皇上不說,還會惹他厭煩。


    芸媱公主病的奇怪,兩包藥喝下去一點好轉也沒有,皇上幹脆把折子都帶到了聚寧宮,與林婕妤分房批折子,想著守著芸媱公主,等入夜了再迴太和殿去。


    林婕妤也覺得委屈,想著這空穀足音的機會就這麽白白浪費了,拋出去的橄欖枝被無情的扔了迴來,一時間有點接受不了。


    芸媱公主燒的難受,小臉紅撲撲的,林婕妤也無暇顧及皇上如何了,隻得起身照顧她。


    也畢竟是皇上在,連宮人都省著用了,什麽喂水喂藥洗帕子都是林婕妤親自來。


    然而皇上並不關心,也不注意。


    初冬的夜色很美,靜影沉璧在湖麵的倒映上看像是一塊玉,可都這時候了芸媱公主也沒說退下燒來,太醫不敢全部離去,生怕晚間芸媱公主會有什麽不對勁的,就留下了一位,其餘的離開了聚寧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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