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才人依舊是以前柔柔弱弱的樣子,像是個涉世未深的小女孩,旁人若是沒深接觸過她,都不可能相信方才那狠毒的話是她說的。


    宮中人人都戴著麵具,就算有人是活成了自己,旁人也會覺得她是裝成如此的。


    哪裏有單純不做作的好人呢?宮裏像是個五彩斑斕的大染缸,將不同的人染成不同的顏色。


    到禦花園時天氣漸熱起來,卻還是改變不了已經深秋的事實。


    蝴蝶和蜂子零零散散還有幾隻,不算很多,跟夏天的景象沒法兒比。


    秦才人很喜歡蝴蝶,認為蝴蝶可以與她的清高相配,至於蜂子那種不討人喜歡又危險的,秦才人才不理她。


    小作了一首關於蝴蝶的詩,看著眾人崇拜的眼神,讓秦才人心中有一種很明顯的虛榮感。


    姚美人能怎樣?宮中女子都把她視為眼中釘一般,世上沒有*的道理,她遲早有倒台的那天。


    秦才人覺得自己照比姚美人可以說一點也不差。又會唱曲兒,又會吟詩作賦,生的也不醜,該豐滿的地方沒差,該瘦的地方像柳枝兒一般。


    這怎麽就比姚楚汐差了?


    一想到這兒秦才人就覺得臉紅,何必要去映雪閣討好她呢?討好她被她拿腔捏調的不見,還不抵不討好,反倒留了臉麵。


    晚膳時皇上到了映雪閣來,不過姚楚汐已經很多天沒梳洗了,頭發一直由抹額和布帶子圍在腦後,先前頭發還不油不髒時倒是披散過一陣子,可現在油起來髒起來,自然是不能披散著了。


    而她正是坐月子期間,盤著又厚又重的發鬢也不大好,就這麽一直圍在了腦後。


    她覺得自己此刻定是很醜。


    可皇上卻覺得她耐看,喝了幾口濃湯後問道“坐月子期間怎的塗脂粉呢?”


    姚楚汐有一瞬蒙住了,並沒想到皇上在與她說話,好一會兒才迴答“臣妾並未搽脂抹粉。”


    皇上笑了“朕逗你的!”


    姚楚汐紅了臉,莫不是皇上在誇她好看?在誇她氣色好?坐月子的時候是一個女子最醜的時候,可聽皇上方才的意思,是並沒覺得她哪裏醜?


    就這麽心裏尋思著,姚楚汐捧著個已經喝完湯的湯碗,目光呆滯拿著勺子一下一下的舀著,卻什麽也舀不出來。


    皇上無奈的笑了笑,伸手拿過她的碗,又盛了一碗湯。:


    確實,姚楚汐的氣色最近緩和了不少,一天一小補,三天一大補的,年太醫好生調養著,一直沒用補藥,相反都是吃食,所以恢複的還不錯,也沒有像喝藥喝出來的病殃殃的‘好氣色。’


    倒是舒鶯公主...皇上一想起自己這個三妹妹心就像猛地被揪住了一般,狠狠掐了一把再緩緩鬆開。


    那滋味不好受,很不好受。


    晚膳有一道佛跳牆擺在正中心,香氣撲鼻做法也很繁瑣,不過姚楚汐好像對這道菜卻並不怎麽喜歡。


    皇上是這麽覺得的。


    雖是看著自己的筷子和碗,但皇上的餘光卻一直在注意著姚楚汐的手,甚至她夾了哪道菜、哪道菜沒怎麽吃都一清二楚。


    用過晚膳後,趁著姚楚汐起身洗手的空檔,皇上叫來潘振安“告訴袁紹佞,下次別給映雪閣上佛跳牆。”


    潘振安聽了這話還以為是聽錯了,不過看著桌麵上的佛跳牆確實沒怎麽動,像剛拿來時的樣子。


    莫非是這佛跳牆做的有什麽不對?不能吧...袁紹佞是個穩妥的人,這富貴菜並不常吃,怎的這迴做的不對勁?


    可這菜潘振安記得皇上也很少吃,方才看著姚美人也沒怎麽動,莫不是兩人都不喜歡吃?


    這樣也就能解釋的清,為何皇上說下次不再上這菜了。


    姚楚汐洗完手迴來時隻聽見皇上一句“今兒晚膳不錯,賞。”


    晚膳時分來,看樣子皇上是不打算迴太和殿了。


    三皇子和芸姝公主又長了些,已經不像剛出生時皺皺的了,這時候胖乎乎的,唿吸均勻,身上仿佛還有些若有似無的奶香。


    皇上進了殿裏後沒敢出聲音,輕手輕腳的坐在了床上,想伸手抱抱兩個孩子,可他們睡的正香,又不忍打擾。


    現在皇上抱孩子可比以前熟練的多了,知道怎麽抱孩子會舒坦,知道怎麽抱孩子會不舒坦,他還特意請教過老一輩伺候過孩子的尚宮。


    姚楚汐相比於皇上倒是更熟練一些,將芸姝公主從床上抱起,一點兒也沒有將她弄醒的跡象,依舊睡的很香。


    輕輕的悠著,孩子自己稍稍動了動,調整成最舒服的姿勢,眼睛始終沒有睜開。


    皇上欣慰的笑了笑。


    “他們吃奶怎麽樣?”


    “挺好的。”姚楚汐語氣輕柔,目光始終放在芸姝公主身上“他們吃的好,睡的也好,感覺個頭一天勝過一天。”


    方才那個問題皇上幾乎日日都問,就算人不在也得派潘振安或者段奎來詢問兩句。


    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迴答後,皇上總是會睡的很香。


    婉墨閣白婧雪這邊可是一點沒閑著,從小到大都嫉妒姚楚汐的人眼看著她生下龍鳳胎,怎麽能坐的住呢?


    說是禁足,可實際上並沒有人看管她,隻不過是一個名頭將她困在這兒罷了,之前皇上說的是姚楚汐有孕期間別與白婧雪接觸,可又沒說孩子出生後可不可以接觸。


    打扮一新後,白婧雪帶著青芽和青苗去了映雪閣。


    “小主。”蔣六進殿裏通報著“白采女來了。”


    韓尚宮去了太和殿,說是有要事與皇上商討,於是丁周與蔣六就看管起了院裏的事,方氏挑起大梁看管起了殿裏的事。


    蔣六說的話惹的姚楚汐眉頭一皺,轉頭看向自家母親。


    方氏輕微的搖頭,示意不讓白婧雪進來。


    丁周也是如此想的,但覺得好歹得讓自家主子知道,不然這就不是當奴才應該做的了,會被別人編排成管的寬。


    “公公,我與姚姐姐幾年不見,心裏甚是想念,咱們是從小到大的,彼此都了解著呢,我不信姚姐姐就這樣把我拒之門外,公公您就行行好,放我進去見姚姐姐一麵吧!”白婧雪聲音軟顫,嬌滴滴的說著。


    這更是引起了丁周和蔣六的反感。


    他們心中都清楚這白采女不是什麽善男信女,雖愚蠢了些但是壞心眼可都長全了,無論如何也不能將她放進去。


    再說,她是皇上的嬪妃,跟兩個當奴才的撒嬌,傳出去還怎麽做人了?實屬是不妥!可見她也不是什麽良人。


    明明是與自家主子一同長大的,怎的性子人品差了如此多?


    放在自家主子身上,她要是有什麽求情的事要托別人,自然是以誠相待,帶好禮品穿戴整齊登門拜訪,若對方執意不見她也絕對不會在人家門前弄這麽一出,丟了自己臉麵不說,還惹人笑話!


    “白采女,您聽奴才一句勸,快迴去吧!”蔣六勸道“小主剛生產完,眼下很多人都不見呢,實在是身子不成,等小主恢複過來的,到時候奴才提醒著她,讓她到婉墨閣登門拜訪。”


    白婧雪聽出了這是在哄她走的話,心想她是那麽好騙的?見軟的不行便來了硬氣的。


    “還要我說幾句你能聽明白?”白婧雪挺直了腰身,一手扶著青芽微昂起了頭“我與你家主子是一同長大的,這情誼旁人誰能比的了?公公您若是識相的就速速放我進去,在你主子麵前還能得到兩句讚賞,我也就不與她說你攔我的這些爛糟事!”


    丁周笑了笑“白采女,奴才覺得您好像會錯了意,這不放您進去就是奴才主子的意思,主子也是奉皇上的命行事,您可別怪錯了人!”


    最後一句被丁周說的極重,也確實嚇到了白婧雪。


    不過既然來了,就沒有再迴頭的道理,管他是不是皇上下的命令,既然沒一道皇旨發到婉墨閣去,那她就權當不知道,不知者還無罪呢,皇上就算手握重權也不能隨隨便便遷怒不知情的人吧?


    想到這兒,白婧雪就像是有了靠山一般“公公此話怎講?姚姐姐與我情分非常,不是三言兩語能交待清楚的,想來是姚姐姐的意思你們不明白,我也不怪你們。”


    見白婧雪執意要進,丁周也沒了耐心“白采女,皇上幾乎天天往咱們映雪閣來,您這一出是做給奴才看呢,還是做給皇上看呢?”


    白婧雪一時被噎的沒了話說。


    “奴才也不是沒聽小主提起過您,不過話裏話外都沒有誇您好的意思,無非就是一些爛糟事,想來您若是品性好的人,也不會有這麽些事被人拿捏著講吧?”


    “你!”白婧雪被這話說的瞬間紅了臉,而青芽擔心她吃虧,微微用力捏了一把她的胳膊,誰成想她竟用力甩開了青芽的手“我不用你們在這兒看笑話,都給我滾迴婉墨閣去!”


    這因為被旁人扯出了舊事而當著自己宮人麵覺得下不來台的白婧雪,一下讓丁周徹底看透了,主子不與她交好實在是有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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