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聽著出宮的事,姚楚汐倒是有一些感慨。


    前次放人出宮還是三年前的事,與她進宮同一個年頭,隻是忙完了她們新人進宮的事才忙起了舊人出宮的事。


    當時落雨落雪幾個還屬於是新人,就被分到了雲煙閣伺候,當時她們主仆幾個看見不少宮人都出宮了,有病了的有老了的還有斷手斷腳不能說話的。


    落雨說過一句‘若不是不能做活計了,皇後娘娘哪裏能舍得放他們出宮?’


    這句話被姚楚汐記到了現在。


    陳家廢後做的錯事不計其數,好在害人終害己,她也算是替這些被她冤害了的人恕罪了。


    可姚楚汐也清楚,有些罪她是恕不了的。


    想到這兒腹中的孩子像是踹了她一腳,所以姚楚汐忙安慰的輕拍了拍肚子,嘴裏喃喃安慰著。


    “你們想過出宮的事嗎?”姚楚汐轉頭問道。


    一提起這話來,落雨幾個倒是有些語塞。


    “奴婢不出宮。”落雪過來蹲下,與姚楚汐互拉著手“小主待奴婢好,把奴婢都慣壞了,奴婢怕出宮了以後沒這麽好的日子過!”


    姚楚汐聽見這話笑了笑,旁邊落雨幾個也笑了。


    都知道她說的是玩笑話,可事實又確實如此。


    姚楚汐待宮人好,一不克扣二不體罰,也從沒打過板子鞭子的,前次更是因為落雨被舒鶯公主打了的事與舒鶯公主大打出手,滿宮裏沸沸揚揚的這事早已經傳開了。


    按落雪的話說,可能積八輩子的德才能修來這麽個好主子。


    落雪這麽說其實還有別的原因。


    她家中親人少,父親母親又都是愛子如命的,根本沒把她這個女兒當迴事過。


    若真出了宮,除了找個鄉村匹夫嫁了,隻怕落雪便隻剩下任人作賤這一條路了,到時候活計不比宮裏的輕省不說,還沒人倚靠沒人保護,真是做錯了什麽隻怕她父親母親是第一個將她扔出去不管的,都沒有姚楚汐待她一半好。


    姚楚汐有些心疼落雪,手輕輕的托起她小臉,瞧著她笑著,好像完全沒煩惱一般。


    “那你不想嫁人了?”姚楚汐又問。


    落雪搖搖頭,語氣裏帶有一絲倔強“不嫁了,奴婢就一心一意跟著小主您!”


    “胡說!”姚楚汐笑著敲打她的額頭“女子家哪裏有不嫁人的?”


    “反正奴婢就是不嫁,一直陪著小主,若小主哪天不想要奴婢了也隻管等著吧,等到奴婢七老八十走不了路耍不了脾氣的時候,您再打發奴婢出宮!”


    這話聽起來像是意氣用事,卻無意間戳中了姚楚汐的淚點。


    若是落雪真的七老八十了,姚楚汐定然也那麽大,身邊人還會像現在一樣多嗎?若那時候落雪還在身邊,姚楚汐定會好生珍惜她,讓她安度晚年。


    這個話題就到此為止,落雨幾個除了落雪誰也沒表個態出來。


    雖然沒人說什麽走不走的話,但姚楚汐想著主動選擇出宮的定是因為宮外的生活比宮裏的好,有親人投靠有本錢做個生意之類的,所以沒必須死強在宮裏,她更是不能耽誤她們,讓她們在年齡適當的時候出宮還能尋一門好親事,到時家人生子過的定會比在宮裏做活計強。


    她盼著所有人都好,可她不能確定說誰出宮了就一定會過上好日子,所以她沒法兒替誰誰誰做選擇,隻能給她們機會讓她們自己決定。


    微風吹過花壇上的花兒,那些正開的嬌嫩的花隨著風左右擺動,桃樹上的花瓣也成群成朵的紛紛落下,讓花壇中更是添了一抹嫩粉色。


    後來陽光徹底曬了起來,姚楚汐微眯著眼睛,有些不舍得迴去。


    再坐了一會兒以後眼看著蔣六提著食盒進院,姚楚汐知道必須得進殿裏了。


    都說懷孕的女子胃口奇怪的很,姚楚汐以前還不以為意,覺得吃食都一樣,每個人都有每個人喜歡的味道,怎的懷個孩子還能變了胃口不成?


    可眼下她這是有些慚愧,吃食一天一個花樣兒的想吃不說,還一點定數都沒有。前兒個想吃碗酸辣湯汁的混沌,昨兒想吃點撒滿糖粉的烤餅,今兒想吃些酥脆爽口的脆皮魚,明兒個興許就想吃碗酸意滿滿的山楂羹了。


    這可都說不準。


    今天司膳房做的是些普通吃食,主食是疙瘩湯。


    所有的麵疙瘩都是很小很小的,兩三個擱在一起怕才有一個小指甲大,裏頭還有黃瓜絲、雞蛋、香菜、肉沫和蝦仁。


    這給姚美人的吃食怎麽可能和尋常老百姓家的一樣?袁紹佞做的這碗疙瘩湯裏可是有關竅的,裏頭熬麵的湯汁全是骨湯熬出來的,吃起來又可口又有益處。


    方桌中央有一個大白瓷盤,盤子微微向上卷曲著,成了個‘盆子’型,又像是卷曲的荷葉,姚楚汐隻一眼便喜歡上了。


    不僅是因為這瓷盤形狀好看,還因為裏頭的吃食好吃。


    袁紹佞特意用藥材燉了魚頭煲的湯,怕姚美人吃多了不好消化,所以拿了這瓷盤裝,不過這麽一茶碗一茶碗的盛,也夠她吃個三五碗了。


    因為那帕子的不舒服好像已經過去了,姚楚汐連魚頭帶湯汁給吃了個幹淨,又吃了一半的疙瘩湯,別的菜品點心也是沒少吃。


    蔣六以前與落霞說起過,每次取膳迴來時手上都是沉甸甸的,迴去時都是輕輕巧巧的。


    因為什麽?因為吃食都進了自家主子的肚子了!


    下午的時候聽說福樂宮開門了,慶妃出來帶著二皇子去禦花園轉了轉。


    韓尚宮說“這是看風平浪靜了,以為自己沒事了。”


    姚楚汐聽見這話應和一聲“以前一直稱病在福樂宮裏,隻怕是得憋著個好歹出來。”


    丁周在外頭得了消息,說是白采女也去了禦花園。


    “怎的都去禦花園了?”丁周心裏暗暗覺得不好,囑咐那告知他的小太監“各自盯緊了,若是她們倆走到一處去,迴來就告訴我。”


    禦花園風景正好,慶妃從轎輾上下來,由悅楊悅柳扶著慢慢有著。


    “出來吹吹風當真是舒坦!”慶妃作勢用帕子掩了掩嘴“看好二皇子,仔細他別磕了碰了。”


    此刻的二皇子,就好像是從籠子裏放出來的鳥兒,一點兒也由不得她們宮人看護。


    白婧雪慢慶妃一步到禦花園,與慶妃不同的是她純布量著來的。


    丁周安排著的小太監一直在暗處看著兩人,可此刻的她們卻是一個在亭子裏,一個在甬路上,完全和對方沒交集,連看都沒看見。


    又繼續等了會兒,白采女先是離開了禦花園,接著慶妃才走的。


    迴來與丁周說好後,那小太監問了他為什麽要著重盯著這兩個人。


    “敵人的敵人亦是朋友。”


    丁周隻說完這一句話,那小太監先是愣了愣,接著肯定的點了點頭。


    可不是嗎,姚楚汐的敵人是慶妃和白采女,這兩人很可能會蛇鼠一窩,一起來害姚楚汐。


    晚上時下起了些小雨,雨中還夾雜著冷風,正趕上姚楚汐要沐浴的時候下了起來。


    “小主,要不別洗了,可別著涼了。”落雨有些擔心。


    姚楚汐往窗外看了看,又迴過頭輕撩了下浴桶中的溫水“水溫還成,隻要把窗子關緊,風就不會吹進來。”


    見拗不過自家主子,落雨也隻得挽起袖子,與落霞一起扶著主子進浴桶。


    主子身穿一身白紗,這紗衣在遇水後會黏在身上,接著水麵上灑滿花瓣後再脫去紗衣,這樣便能不害羞。


    雖然落雨幾個是打姚楚汐進宮後就在身邊伺候的,但有時姚楚汐還是會有些不好意思,再說現在肚子漸漸大了,總不好在落雨她們這幾個沒成家的姑娘麵前露著。


    玩水是姚楚汐一直都喜歡做的事,眼下也不例外。


    她捧起一把水,舉過頭頂後再鬆開手,嘩啦啦的溫水便落在了她的頭頂,打濕她的頭發和肩膀。


    紗衣的料子很好,不一味的細軟也不會覺得紮和硬,姚楚汐在穿著紗衣入水時還覺得有些舒服,好像那紗衣是可以用來搓身上的髒東西一樣,不像是帕子那般輕柔,也不像澡帕那般堅硬。


    浴桶裏的花瓣有好幾種,都是落雨幾個精挑細選出來的,必須得保證花瓣上沒塵土沒蟲子,還有蜘蛛網和髒東西也要分外注意,一趟花瓣挑選下來,落雨隻覺得腰都直不起了。


    擔心自家主子在泡澡時會喘不過氣,落雨還特意備了食幾木桌,上麵有牛乳羹有小點心,還有一小罐的珍珠蜜糖。


    “你怎的把這東西都帶來了?”姚楚汐見她拿出來了這些,頓時感覺有些哭笑不得。


    落雨答“這些早早的就預備好了,怕小主您泡澡泡的累了乏了,或者感覺餓了再沒法子吃東西。”


    姚楚汐被她逗樂了“你家這個主子是有多能吃?就連泡澡時都得吃點子東西。”


    “可不是光給小主吃的,小主腹中的龍胎還得吃呢,聽老一輩尚宮說孩子在娘胎裏的吃喝尤為重要,奴婢可不能把他餓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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