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母親明天會進宮來,姚楚汐真是興奮的一宿沒睡好覺。


    夜裏不知是睡著了還是沒睡著,她好像看見了祖母的臉和父親的臉,一轉頭又看見了母親坐在枕邊衝著她笑。


    接著一轉頭,眼前的一切又消失了,隻剩下了她一個人在寢殿內。


    “是夢?”姚楚汐自言自語的說,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哪裏有夢會做的如此真實?姚楚汐甚至聽見了母親的唿吸,聞到了父親寫字時時常點的那盞熏香的味道。


    一晚上醒了睡睡了醒,翻來覆去的,以至於日上三竿了姚楚汐還在床上臥著。


    “小主這是怎的了?”韓尚宮看早膳都到半天了主子也不起,主子不發話幾人都不敢擺膳,擔心涼了吃進肚裏不舒坦,所以進裏屋看了看。


    “小主還睡著。”落雨輕手輕腳的說“許是昨晚沒睡好。”


    韓尚宮伸出手指摸了摸主子的額頭,接著舒了口氣,像是放心了一般“再過一炷香的時辰將小主叫醒吧,皇上今兒不一定什麽時候來,別誤了聖駕。”


    落雨輕聲答了一句是。


    韓尚宮又說“若是實在犯困的話叫小主用過早膳再睡。”


    今天是主子母親進宮的日子,雖然皇上沒明確說是今天還是明天,那落雨韓尚宮幾個也得早早打算著,就擔心耽誤了時辰令兩人見不著麵。


    一炷香的時辰還沒到,姚楚汐就醒了過來。


    “小主,您總算醒了。”


    “什麽時辰了?”姚楚汐睡眼惺忪的問。


    “早膳已經到了一會兒了,現在應是還熱乎著,您快起來用膳吧,困的話用過早膳再睡。”


    姚楚汐像是鄉間小孩玩的牽線木人一般,由落雨落霜二人扶著起身,換了件新的寢衣,又穿上了衣裳。


    洗漱過後才到了前屋,小心翼翼的坐到了方桌旁。


    “母親今天是要進宮的吧?”姚楚汐正要用膳突然想起了這事。


    “皇上的意思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小主您別急,這會兒還早著,就算是今兒個不來明天也會來的。”韓尚宮答。


    姚楚汐點了點頭,伸手夾了一塊肉。


    這邊早膳剛用完一會兒,那邊丁周匆匆忙忙的進了殿內,伸出手左右拍了拍袖擺,先是向主子行了禮“小主,姚家夫人進宮了!”


    為了克製自己,姚楚汐拿繡布和銀針簡單繡了繡花樣,想把注意力引到繡布上,可聽見丁周這一句後,她再也坐不住了。


    “進宮了?現在人在何處?”姚楚汐從矮榻上站起,落雨快走幾步穩穩的扶住了主子。


    “聽人說剛進了宮門,這會兒該是往後苑這塊兒走呢,您別急,再等等。”


    這宮門口離後苑可遠著呢,隻怕真要是她母親一人憑腿腳走到映雪閣來,那午膳都能上桌了。


    不過姚楚汐位分隻在才人,連帶著母親身份也低,父親官職又不高,除了一步一步走來隻怕沒有別的辦法了。


    現在這天氣雖然暖和了不少,但風大的很,有的時候吹過來一陣都害的人走不動路。姚楚汐擔心這個,特意讓蔣六帶著落霞去接母親。


    路上蔣六遞給了落霞一張帕子,四四方方的包裹著,落霞一臉的不明所以,接過帕子打開後白了蔣六一眼“你哪裏有閑錢總給我買物件?這耳墜子我不收。”


    說著,她將那耳環用帕子重新包好,又塞還給了蔣六。


    蔣六有些委屈巴巴的說“這耳墜子不貴,是我過年的時候攢下月錢買的,早就應該給你了,可段奎這兩天才出宮一趟,這次去的匆忙所以隨便買了一對,你別看不上...”


    落霞能不知道他話裏的意思?


    “你閉嘴!我在小主跟前伺候,什麽簪子耳環沒見過?小主人好經常打賞我們一些,哪裏用得著你破費?我不要。”


    蔣六拿著那帕子,有些不知所措,收起來也不是,送出去也不是,耷拉著腦袋跟在落霞後頭。


    “要不,你就收了吧...我保證這是最後一迴...”路走了一大半時蔣六嘟囔了這麽一句。


    落霞迴過頭來塞給了他一小塊銀子“這算我買的,下次不許了。”


    “你哪裏來的錢?”蔣六快走了兩步與她並肩走著。


    若是她實在不要,那蔣六這屬於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比起不收,眼下她大大方方的收下了耳環,雖然給了蔣六錢但好歹心裏沒負擔。


    “月錢。”落霞隻迴答了這兩個字。


    又走了沒一會兒,兩人碰上了潘振安。


    “潘公公!”蔣六小跑兩步到了潘振安旁邊“您這是去哪?”


    “你小子去哪?”潘振安反問了他一句。


    蔣六撓撓頭說“小的替小主接姚家夫人去。”


    “不用你了。”潘振安邊說邊揚了揚手“皇上體貼姚家夫人辛苦,特意命我叫人抬著軟輾來接,你先迴映雪閣吧,別讓姚美人空等著。”


    “得嘞。”蔣六傻乎乎的笑“那有勞潘公公了,小的這就迴去跟小主迴話。”


    蔣六這邊剛迴映雪閣,前後一盞茶的時間,潘振安帶著人就來了。


    原來與蔣六分別後,隻往前走了一小會兒就碰上了剛進宮的姚家夫人,說明了是皇上的賞賜後夫人也沒敢踏踏實實的坐在軟輾上,非要走到映雪閣。


    路途遙遠,即使天氣還涼快著都給她走了一身的汗。


    由潘振安引著路,倒不用別的宮人來替夫人引路了。


    聽說母親到了,姚楚汐慌忙從矮榻上起身,一手扶著落雪的手一手托著微微隆起的小腹“母親到了?快帶我出去見她。”


    剛出映雪閣的門,這邊潘振安帶人抬著軟輾剛剛轉過彎,正往這邊走著,沒走近就能看到一個婦人模樣的女子走在旁側。


    “母親!”姚楚汐往前招唿著手“女兒在這兒!”


    方氏打進宮起就一直不敢抬頭,隻仔細瞧著腳下的宮磚。這可是皇宮啊!別說是做錯什麽事了,就連走錯步子被砍頭的人都有,哪裏能不仔細?


    轉過彎迎麵聽見了自家女兒的聲音,方氏猛地一抬頭“汐兒!”


    姚楚汐扶著落雪快走幾步,與同樣著急過來的方氏碰上了麵“母親您累了吧?快進屋歇歇!”


    方氏反倒是擺了擺手“母親不累。”


    正當姚楚汐還想勸些什麽的時候,隻見方氏慢悠悠的跪了下來。


    “母親您這是做什麽?”姚楚汐趕快彎腰去扶。


    此刻的母女二人眼眶早已濕潤,此情此景讓在場的人全都為之動容。


    “臣婦姚氏給姚美人請安!”


    方氏本名姓方,不過是嫁與姚家,所以出門要與夫家姓相稱。


    姚楚汐扶起母親“您與女兒本是一體,哪裏就要您行禮問安了?快快與女兒進去,這一路想必勞累的很...”


    落霜從另一旁走來,扶住了方氏的左手,而她的右手則是握住了女兒,幾個人互相攙扶著進了映雪閣。


    韓尚宮帶著眾宮人等在映雪閣內,看方氏進來後先是行了一禮,接著才細細打量起來。


    主子與那方氏難怪是母女,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不過方氏畢竟歲數長於主子,臉蛋上留下了細細的皺紋,眼皮也是微微耷拉著,看起來倒是不如主子精神。


    不過她的皮膚保養的還不錯,白裏透著紅潤,不知是不是方才走急了的緣故,這會兒看著氣色很好。


    為了進宮看女兒,方氏從幾天前就開始籌劃了,從頭到腳無不規整,身上的那件衣裳是前兩天買的,那料子都是好料子,是她這一輩子都沒見過的。


    方氏一進院子就看出來了韓尚宮與別的宮人的不同,對著她點頭示意了一下,接著韓尚宮行禮時也是她上前一步將人扶起的。


    宮人們簇擁著主子與方氏進東殿,潘振安找了個空隙與韓尚宮迴了一嘴,說自己先迴太和殿了。


    “您來的實在匆忙,路上定是累著了。”姚楚汐握著母親的手,滿眼心疼。


    現在的母親與進宮前的母親差不多,卻又有著很大的不同,就說這白發,從前隻有稀疏的幾根,如今已不是幾根可以打的住的了。


    隻怕是時時刻刻惦記著宮裏的女兒,又因為家事和祖母的病事操勞。


    “倒是沒怎麽累,皇上安排的很妥帖,讓人駕著馬車接我過來的,那馬車寬敞的很呢!”方氏一直在迴避女兒的問題,隻把皇上的好擱在了明麵兒上“汐兒你最近怎麽樣?聽人說你小產了,可把我嚇壞了,身子補迴來了沒?”


    姚楚汐無奈的笑了笑“您別擔心,家中如何與宮中比?女兒在宮中吃的好用的好,就連藥材都是最名貴的,隻怕再補下去都要長肉了!”


    方氏知道女兒這是在安慰她,也不把事說的太心酸,隻與她握緊了雙手“一別三年沒見,你可真是出落成了大姑娘,越*亮了,與你進宮前比起來可是沉穩了不少。”


    “您還說呢,瞧您這白頭發。”姚楚汐憋迴了眼眶中的淚花,伸手摸了摸母親的額角“父親在家中如何了?怕是也像您一樣白了頭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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