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韻閣的人聽說皇上連夜去了雲煙閣,又迴了太和殿,未免有些坐不住了。


    但這天都黑透了,再過會兒就到就寢的時辰了,她哪裏能借著取傘到雲煙閣去給皇上添堵呢?到時候隻怕自己吃不著香還得惹皇上不待見。


    本來已經披上的薄鬥篷,被夏才人一把扯了下來,扔到了宮女的手裏“聽說姚才人病了,皇上明日應該會去看她,我明日再去也不遲。”


    宮女秋紅穩穩的接住了這條銀線緞子麵繡芍藥花的薄鬥篷。夏才人的日子過的其實並不舒坦,這鬥篷還是前次侍寢後關尚宮帶人送來的,眼下沒再被傳召過,也就沒來送過新衣裳了。


    剛住進後苑那陣,夏才人從母家帶來了幾袋子銀子,有事沒事求這個托那個的在尚衣監花銀子做新衣裳,可兩年轉眼過去,帶來的銀子哪裏夠她揮霍?連那些衣裳也都失了新色,變的又舊又醜,上麵的花樣也都過了時。


    秋紅看別的才人美人,現在都能拿的出存款,一季度起碼能多做一兩件新衣裳上身。再看看自家主子,還把這種揮霍銀子又不得恩寵的事兒都怪在了宮女頭上,說她們壓了自己的運道。


    她這個主子打從一進宮就惦記著承寵,還說自己半年內定會得盛寵,可一年兩年這樣熬下來,也就沒了之前的心氣兒,和宮人們說話也緩和了不少。誰知道前一陣皇上傳召侍寢後,她又迴了老樣子,心情不好就責罵自己的宮人,還動不動就伸手打人。


    秋紅是打心眼裏羨慕落雨落雪。陪著夏才人去雲煙閣的時候她是不能進屋跟著伺候的,就在門外守著。她趁門開著時悄悄抬頭打量過屋子裏的姚才人,她雖美但不刁狠,雖得寵卻不恃寵而驕,對落雨落雪也不像夏才人對自己那樣,如何讓她不羨慕?


    反看自家主子,與姚才人比起來,可真是不夠看的。


    不用想也知道皇上會喜歡誰多些吧?


    一旁的宮女秋穗比她小一歲,心眼卻比她多的多,整天溜須巴結著夏才人,上次給落雨送傘的事兒就是她告訴夏才人的。


    秋紅不喜歡秋穗這樣,卻也無可奈何。秋穗這樣做完全是為了自己以後過著舒坦,因為隻有主子得寵了自己才有出頭的那天,可秋紅覺得夏才人與她一起胡鬧這樣完全違背了嬪妃德惠賢良的準則。


    這都隻能是想想,她哪裏敢勸個一句半句的?


    第二天一早,本來姚楚汐發燒的事兒隱瞞的不錯,卻因為皇上昨夜的突然降臨,被後苑裏的人知道了個幹淨。


    蔣六早起取早膳時還覺得有人在身後小聲說著什麽,等迴過頭看時隻有兩個小太監拿著掃帚在掃長街。


    出來之前落雨已經囑咐過他可能會這樣了,他也沒多想,給主子傳膳要緊。


    袁紹佞知道這位姚才人得風寒的事兒,大清早又聽徒弟從別處打聽來說皇上昨夜去了雲煙閣,那哪裏還能怠慢了?


    得風寒的人最想喝的就是粥了,最養身的也是粥,巧的是姚才人也喜歡喝粥。袁紹佞這次不用徒弟動手了,自己忙活了起來,做了道大米加綠豆的粥,熬的稠稠的,還放了些雞胸肉,又煮了個蛋。


    菜他是讓徒弟動手做的,是一道荷葉卷肉。秋季荷花都敗了,唯剩下些荷葉還能在菜裏入入味兒,那股子清香正是姚才人喜歡的。


    另一道菜名字很好聽,叫巧手燒燕鶯,姚才人沒嚐過,想必也是會合她口味的。


    得風寒的人嗓子都會不太舒坦,袁紹佞心中有數,又泡了些蜂蜜水放進食盒。


    蔣六拎著食盒還沒到雲煙閣,離遠處就看到禦輾停在雲煙閣門外,幾個太監守著禦輾,皇上應該是進去半響了。


    蔣六加快了腳步,拎著食盒穩穩當當的走著,幾步路就進了雲煙閣。潘振安剛從屋裏出來,蔣六衝他露出了個討喜的笑容,潘振安也迴衝他點了點頭。


    “皇上今天來的可真早。”


    “今天不用上早朝,皇上惦記著才人這兒,自然要早來。”潘振安邊說著,讓開了門前的位置,屋裏的落霜走出來接了食盒拎進去,門外就剩下了蔣六和潘振安。


    “姚才人是什麽時候覺得身子不舒坦的?”潘振安突然問起這樣一句。


    “迴公公,我們家小主前些天嗓子就不舒坦,一直犯癢怕冷,也怪奴才粗心,沒顧好小主的身子,才害的小主得了風寒。”


    蔣六雖是實話實說,但他明白這些話不足以讓潘振安信服,無論說給誰聽都是不可全信的。


    潘振安也沒多問什麽,嘮了兩句閑話轉身進了屋。


    姚楚汐得了風寒是不能與皇上同桌用膳的,好在皇上沒太介意,隻是應了潘振安的話將菜撥出在另一個盤子中,各吃各的也省著過病。


    “昨天看你沒吃多少東西,可是司膳房不得力的緣故?”


    “迴皇上,袁總管很周到,並非是他的不對,而是臣妾身子虛弱,再加上喝些湯藥消化不好,一直惡心犯困,所以才吃不下東西。”


    “要不換個老成些的太醫給你好好瞧瞧?要是能開些補身養胃又治病的方子你也能少遭些罪。”


    姚楚汐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她一向不喜麻煩別人,更別說這種已經有了結果的事兒,又何必再找人走這麽遠的路來?


    皇上了解她不願麻煩人的心情,暗地裏叫了段奎去請太醫。


    這次來的年太醫在宮裏已經行醫數十年了,在先皇剛登基時他就是太醫院的二把手,一把手在十三年前故去,他就順理成章的接了一把手的位置。


    眼下他已經年歲大了,白胡子都長出了好些,比先皇歲數都年長幾歲,讓他來一迴雲煙閣,可真是令姚楚汐心裏難受了半天。


    診脈時年太醫像是感覺到了,說了兩句讓姚楚汐寬心的話,繼續診脈。


    半響後他說出了幾句和孟太醫很像的話,藥方也是換湯不換藥的那一張,隻不過在藥方中添了幾種溫氣養身的草藥。


    皇上可能是惦記年太醫年歲大了,奔波一趟不容易,就命潘振安賞了他些東西,由段奎親自送著迴了太醫院。


    姚楚汐心不安理不得的喝了碗新煎的湯藥,覺得有些苦,還咳嗽了兩聲。


    旁邊的落霜和落雪心情好像都不錯,一直眉開眼笑的,看的姚楚汐一頭霧水。


    她哪裏知道,落霜落雪笑的是什麽事?


    方才姚楚汐在裏屋診脈時,夏才人來過一趟,說是取傘,取了傘後又說想看看姚才人,總之就是磨磨蹭蹭的不肯走。


    最後還是皇上冷著臉兩句話給她‘請’走了。


    落雪她們看的真真兒的。夏才人這次來穿的衣裳和自家主子平時穿的差不多,下身是鵝黃色的水波裙上身是月牙白的暗花宮裝,耳朵旁還插了朵花,明明就是有備而來。


    不止她們,就連皇上都看出來了。


    他也沒給夏才人好臉,一直低著頭喝茶偶爾問落雪兩句關於姚楚汐的事兒,像是旁邊沒有夏才人這個人。


    夏才人也不覺得丟人,還死賴在雲煙閣不肯走。


    最後皇上當著她麵說了句姚才人身子有恙需要靜養,閑人一律擋在外頭,才把她這個厚臉皮給送走。


    落雨當時在裏屋,沒看見那個場麵,可真是大快人心。


    夏才人這麽個心思不正又厚臉皮的人,若不是皇上在,隻靠主子可降不住她。


    總是拿著姐妹情深的戲碼來唬皇上?皇上是那麽好騙的?


    總歸著這件事也因姚楚汐而起,落雪落霜都默契的閉上了嘴巴,省著她煩心。


    皇上在雲煙閣一直待到了用午膳,這還是姚楚汐第一次陪著皇上用午膳。


    司膳房可真是十八般廚藝全展現出來了。


    為什麽說是十八般呢?光是湯羹就做了兩道,一道是清湯雪耳羹,一道是草菇烏雞湯。清湯雪耳羹入口清淡,都是木耳和燕窩的味道,一點兒肉腥也不見。草菇烏雞湯養身補氣是首選,袁紹佞自然要挑好東西往雲煙閣送。


    菜品不算涼菜還整整齊齊的八道呢。最先從食盒裏拿出的是蟹黃蝦仁,緊接著是一道酥炸鯽魚,一道燈燒肘子,又拿出一道鹽煎肉,這才一半菜沒到,方桌就擺不下了。


    落雨馬上從庫房抬來了另一張方桌,仔細拿濕帕子擦了擦,確定沒問題後抬進了屋裏。


    姚楚汐一人用不了兩張桌子,落雨就把主子剛進宮時內宮監發放的另一張方桌放在了庫房裏,順帶著蓋上了布遮灰,這一放就是兩年,今天終於是從見天日了。


    密密麻麻的盤子盅子占滿了兩張拚在一塊的方桌,這陣仗可真是驚到了雲煙閣眾人,可從太和殿來的人像是司空見慣一樣,眼神裏流露出的都是對這兩張方桌的不滿意。


    皇上倒是自然,伸手夾了菜放在姚楚汐的碟子中。


    原來晚膳簡單,早膳清淡,真正奢侈的在這兒呢?


    年太醫醫術果然很好,用他的藥方煎出的湯藥姚楚汐隻喝了一碗,午膳就多吃了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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