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太陽好像躲著什麽人似的,一整天都沒有露過麵,就像我躲著周傑義那般。也沒有金色的陽光穿過雲層,教室外麵都是一片灰蒙蒙,陰沉沉的景象。


    那天,即便是在課間,周傑義也沒再來找過我。他隻是一個人默默地在座位上趴著,臉龐埋在手臂上,就連上課也沒有把頭抬起來。


    桌麵上還放著那份早餐,從清晨到傍晚。就算牛奶涼了,麵包硬了。他還是任由它們放在那裏,沒有拿去丟掉。


    我遠遠地望著那個趴在桌麵上的失落身影,心裏也有一份說不出的酸楚滋味。


    我想像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過去和他打鬧嬉戲,可心底連一絲勇氣也沒有。


    “夢今,你在幹什麽呢?”


    喻維走了過來,手裏還拿著幾張作文紙。


    “哦,沒……沒幹嘛!”


    “你這是什麽呀?”我指了指他手裏的那幾張作文紙。


    “我就是想過來請教請教你的,學校讓我下周一做國旗下的演講。可我還不知道該寫些什麽。”


    他無奈的攤了攤手,把那幾張作文紙遞到了我的眼前。


    “學校有什麽話題規定嗎?”


    “這倒是沒有,隻要話題是有關學生或是校園的就行了!我這裏寫了幾個話題想法,但是不知道選哪個好,你幫我看看吧!”


    “好”


    我接過了那幾張作文紙,上麵雖是隻有幾個話題想法,但卻是占滿了大半頁紙,有些想法連寫作框架都規劃好了。


    “你這寫的不都挺好的嘛,寫作思路也都很清晰了呀!”


    我抬起頭看著他,他有些憋不住地在笑。


    “我就是想來問問你的意見!”


    “那就做這個大學去向的話題吧,這畢竟也是高三學生共同的話題,會比較有共鳴的。”我把那幾張作文紙遞迴了給他。


    “好,聽你的,我正好也想寫這個。”


    他接迴了作文紙,卻依舊在我桌前站著,遲遲沒有離開。


    “咋了又?”


    我有些疑惑的看著他,他的眼神有些飄忽不定,嘴唇微張著,似乎有什麽想說的。


    “夢今,我想問問你,你會去哪所大學啊?讀師範的嗎?”


    “這個啊,我……我其實也沒有想好。”


    我有些羞愧地低下了頭,大學的目標好像人人都有,而我卻是依舊毫無目標地忙碌著。盡管關於目標我尋找了很久很久,但依舊不知道我的目標應該是什麽樣的。


    “那就和我一起迴家種田吧!”


    子慧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也抖著腿,跨著步走了過來。


    “嘖。”


    我生氣地斜視了一眼子慧,她順勢朝我身上貼了過來,撒嬌似的上下蹭著,我嫌棄地看著她,又推了推。


    “這是什麽?”她指了指我擺在桌上個幾張信紙。


    那信紙其實是我課間連忙在小賣部買的。那天我思考了許久,對於早上在飯堂後麵的小路胡同裏遇到的那暴力事件,我覺得我必須做些什麽。


    我想去和學校的紀律主任報告這件事,可又害怕被那群兇手報複。但我也不能再像早上那樣逃跑,把那小男孩置於虎口之中吧,那樣我也會成為一個見死不救的幫兇的。


    於是我決定給紀律主任寫一封匿名信,讓他知道我們學校也有霸淩的現象,讓他好好徹查這起暴力事件。


    我把我所有的經曆與想法都告訴了喻維和子慧。


    “那個打手是長得圓圓胖胖,還帶著其他的三個小弟嗎?”子慧拉過我的手,有些緊張又有些疑惑的問道。


    “是啊!你怎麽知道?”


    “你傻啊,那四個人可是高一年級傳遍了的社會幫啊!”


    子慧變得有些激動,嗓門突然間大了起來。


    “社會幫?那又怎麽樣?我讓紀律主任搞定他們就好啦!”


    “搞不定的,你知道那社會幫的老大是誰嗎?”


    “誰啊?難道還能是古惑仔啊?”


    “他可比古惑仔更要命,他可是校董的兒子,在高一都沒人敢得罪的。”


    子慧手舞足蹈地和我講解著那群社會仔的勢力。


    “那又怎麽樣?我就不信紀律主任治不了他。”


    我沒有理會子慧太多,依舊埋著頭,寫著我的匿名信。


    “別寫啦,紀律主任都治不了他們的。紀律主任那慫包對校董是畢恭畢敬的,生怕得罪了他,要真治得了啊,他早就治了!”


    子慧搶過了我手裏的信紙,揉成了一個球,丟到了一旁去。


    “嘖,孟子慧!”


    我滿臉憤怒地扭頭盯著她,可她也是同樣的一臉認真。她這樣少有的認真,讓我明白了事情的確沒有那麽簡單。


    “那我要怎麽辦啊,我總不能放著那個小男孩每天都活活挨打吧!”


    子慧沒有迴應,隻是一直撐著腦袋,轉著眼珠,但卻說不出什麽辦法來。


    “對於他們,我們可能要以暴製暴了!”


    麵前的喻維,突然發起了話,語調有些冷酷。他扭著拳頭,活動著手指上的每個關節,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好像已經做好了揍人的準備。


    “對,這個辦法好!”


    上一秒還在托腮苦惱的子慧,忽然激動地拍案而起,還和喻維互相擊了掌。


    “可我們就三個人,怎麽打得過對方四個猛漢啊?”


    我看著他們兩個,幹咽了咽口水,腦海中已經出現了我們三個被打的落荒而逃的景象。


    “我去叫上周傑義,4v4我們絕對有勝算,我就不相信姑奶奶我還打不過他們這群高一仔。”


    子慧話還沒說完,就立馬從我身旁彈走了。


    “你別!”


    我伸手想去拉住她,可卻拉了個空。


    我不想她去把周傑義找來,因為我還不知道如何去麵對他,我依舊沒有勇氣去麵對他……


    或許周傑義是害怕我們會出危險,無精打采蔫了一天的他,二話沒說就應下了子慧的要求。


    大概是積了一天的精力無處發泄吧,他也沒管那四大惡霸在不在,晚飯的時間就興衝衝地帶著我們跑到了那個胡同裏。


    但惡霸就是惡霸,果然是每時每刻都在欺負人呐。那四大惡霸依舊在那個小胡同裏圍堵著一個小同學,隻不過這迴的受害者好像已經不是早上那個小男孩了。


    “怎麽?你自己吃晚飯沒有老子的份嗎?把錢給我拿出來!”


    四霸中間那個校董的兒子,伸手對著那小同學就是一個巴掌。


    那小同學連疼也不敢喊,眼淚都淌滿了臉頰。


    “靠,你們這群爛東西要欺負多少人啊?”


    我和周傑義,喻維還有子慧猛地衝進了小胡同裏,氣勢兇兇地排出了個“v”字形的戰隊。


    聽到我們的聲音,那四個惡霸都集體迴了頭,他們四人的眼神一個比一個兇,嘴角一個比一個拽,人也長的一個比一個醜。


    “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早上嚇跑了的慫包啊!”他們四人對我們輕蔑地嘲笑著。


    中間那校董的兒子咪了眯他那本就又窄又小的眼睛,“看校徽還是學長學姐嘛!”緊接著又是一頓刺耳的尖笑。


    “學長學姐,你們有這個多管閑事的時間,還不如去多刷兩道題好好學習學習!”


    “我現在教育敗類,也算是人格上的一種學習!”


    有著周傑義他們幫忙撐腰,我的腿絲毫不軟。我翹起了下巴,用鼻孔看著他們。學著電影裏古惑仔的模樣,歪著嘴巴,一副不可一世的表情。


    “教育我?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我可是校董的兒子,你們別教育我,教育到讓自己考不上大學,到時候還要來怪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你知道我是誰嗎?老子是高三洪興幫扛把子陳浩南,不認識啊!”


    周傑義扭著自己的拳頭,歪斜著嘴角,狠笑著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走了上來和我站成了一排。


    “還有老子,老子是江湖人稱奔雷虎的張耀揚,識不識相啊你!”


    “老娘是洪興十三妹,你小心點呐!”


    喻維和子慧各自放話恐嚇完了,就扭著自己的拳頭走了上來。


    那一刻,我們的氣勢強盛到對方四個惡霸的臉上已經沒有了輕蔑的表情,他們不知所措地互相對視著,好像已經有了些害怕的意思。


    “到你放話了,你快點接著恐嚇他們啊!”


    身旁的周傑義,推了推自己的手肘,輕輕地懟了懟我的腰間,微動著嘴唇小聲地和我說著。


    “我知道的古惑仔的名字都被你們說完了!我說什麽呀?”


    我有些慌張,咬緊了牙齒,光動著嘴唇迴應著。


    “你隨便編一個就好了!”


    聽完周傑義的話,我自信地將下巴翹的更高了些,眯著眼更加蔑視地看著他們。


    “你姐姐我是高三人稱無法天女的嚴莉莉,因為我無法無天,沒有紀律,你小心我扇你們!扇得你們像豬頭!”


    我高舉起了自己的手掌,瞪大了眼睛,對著空氣空揮了兩巴掌,恐嚇著他們。


    “大姐,嚴莉莉是黑魔仙不是無法天女!”


    周傑義有些慌張的把頭探了過來,湊到我的耳邊解釋著。


    “沒事,他們肯定不懂的!”我自信滿滿地小聲迴應道。


    對方的那四霸顯然已經被我嚇懵了,那校董的兒子隻敢呆愣在原地,喘著粗氣,幹咽著口水,腦門上還冒出了一頭的冷汗。


    我繼續死拽著臉,心裏卻是一陣的竊喜,想不到這個垃圾人,也有這樣害怕的一天呐!


    就這樣我們僵持了很久,那四個惡霸都一直僵在原地,好像忘記了逃跑這迴事似的。


    周傑義忍不住了,他隨手撿起了地上的一條很粗的樹枝。右腿一抬,再雙手一摁,那比我手腕還粗的樹枝就斷成了兩半。


    “你們是真的要和我打架嗎?來吧!”周傑義舉著碎成兩半的樹枝,挑釁著對方。


    沒等我反應過來,對方那四人已經撒開了腿跑遠了,邊跑還邊左右踉蹌著,估計是被嚇得不輕。


    “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一群垃圾!”我指著他們逃跑的背影,捧腹大笑,笑到肚子痛笑不出了聲音,還一直咧著嘴,猛跺腳。


    過了好一陣兒,我才注意到周傑義已經捂著右腿癱坐在了地上。他緊抿著雙唇,眼角和眉頭都快皺到了一起去,額頭上也痛出了一腦門的汗珠。


    “你……你沒事吧?”


    我蹲到了他的身旁,伸手想去掀開他的褲腿,看看傷口,可卻被他推開了。


    “沒事,問題不大!”


    他痛得緊咬著牙齒,說話也模糊不清了,字隻能從他牙間一個一個蹦出來。


    “你都痛成這樣了,還沒事?”


    我粗暴的推開了他的手,輕輕地掀起了他的褲腿。右腿上剛剛折樹枝的那一片地方,已經瞬間青的發紫了。


    還沒等我看仔細,他又立馬將自己的傷口蓋了起來。


    “沒事兒!淤青對我來說一會就好了!”


    他腦門上的汗已經密密麻麻了,一滴一滴的往下淌著。他依舊緊咬著牙,吐字不清。但他還是硬擠出了一個笑容給我……


    他的眼眸裏有些泛紅,眼角還有些濕潤,不知道是痛的,還是怎麽了……


    我鼻子經不住的一酸,眼淚已經不再打轉地溢出了眼眶。我連忙伸手一擦,生怕被他發現。


    “你不會逞能就不要逞啊!”


    我伸手像以往那樣,打鬧似的拍了拍他的後腦勺。


    “你真是個傻子!”


    他漸漸地鬆開了牙關,如釋重負地對我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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