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說要去西藏的話,如同驚雷,嚇得楊撿失語:“去……西藏?!”


    她不懂他的心驚,幹脆而直接: “是啊!我已經報名了,春節假期後體檢;體檢合格簽合同,然後培訓;三月上旬出發。算時間,是在房子被收迴前一個星期——時間安排的剛剛好!”


    安心的話,對於楊撿來說,仿佛久違的太陽剛露頭,又被另一塊烏雲遮住。他捂著快要碎掉的心,看著她,說不出話來。


    她以為他沒聽懂最後那句話,解釋道:“如果再晚去西藏,那時,房子已交公,我就隻能睡露天了!”


    他強打精神:“怎麽會睡露天?姐會——”


    她打斷他的話:“我是比喻,姐當然會管我。隻是,我不想再勞煩姐。況且,姐也要去北京安家了!這個地方再無親人!”


    他的心仿佛又被紮了一下,驚愕道:“姐要搬家去北京?”


    “是啊!李沫調去北京工作四五年了,姐和他夫妻情深。姐正在申請買斷工齡,進京陪伴;未未也打算報考北京的大學,等六月高考結束,一家人進京團聚。


    姐要帶我一起去,可我不喜歡熱鬧的地方。正愁無處可去,剛好姐的單位招小學援藏老師,我自認為教小孩子美術和漢語沒什麽問題。就求姐夫托人把我的工作關係借調到姐的學校。


    校領導看姐的麵子,和其他人不願意去的份上,就同意了。真是天無絕人之路!”抱拳感謝上天。


    楊撿知道了她的意圖,心痛得有氣無力,看著她問:“是因為房子被收迴,你才要去西藏嗎?”


    她想一想,說:“好像是,又好像不是。總之,從此以後,一切交給老天安排!”


    安心的話,讓楊撿心痛到翻湧。他捂著心說:“西藏那個地方,生活條件很差,你不會藏語,去了怎麽生活?”


    她無謂道:“出生窮苦的人,生命力超級頑強,在哪都能活,除非自己不想活!”


    他心痛著小心辯解:“有時候,僅憑頑強的毅力,解決不了現實問題。比如,跑步時鞋裏進了沙子,你的毅力是無法忽略腳的感受的,對吧?”


    她點頭,說:“有短期培訓。和我一起有二十幾個人去。我們隻需會一些簡單的日常用語就可以,到了西藏會集體配備翻譯。總之,生存沒有問題。”


    “可是,你一個小姑娘,去那麽遠的地方,那裏無親無故,萬一……西藏是高原,你有可能水土不服,會很難受的!”


    楊撿的擔心,也是她擔憂的,害怕自己的身體不能適應,萬一生病,在那個孤苦無親的地方,也隻有等死了!可那又怎麽樣呢?沒人想去的地方,才願意收留一個無家可歸的人吧?


    心裏話不便對他講,隻說:“再過幾天我就二十七了,不是小姑娘了,就是留在這裏,我也無親無故!”


    見他麵色疑慮,她故作輕鬆道:“反正我孤身一人,無牽無掛,去哪都一樣!就是不想留在這裏!”


    聽了她的話,他頓時遍體生涼:難道今生要永遠失去她了嗎?


    見他麵有擔憂,她有些感動:即便當年是我單戀他,他對我並無情;此時作為朋友,他的擔憂還是暖我心的。


    於是,她講故事似的說:“昨天晚上,和西藏的網友姐姐語音聊天,她知道我要去,開心得不得了!


    她的第二個孩子三歲半,說‘額姨我想你’,姨字念成平聲,漢語太差了,我得去好好教他們!”


    他不由得問:“網友姐姐?”


    “對啊!我們認識四五年了。那個姐姐非常好,還說我有寫作天賦,鼓勵我在網上寫小說。


    我就不自量力地寫了,自傳式,從出生開始寫。剛寫個開頭,有人評論:後麵的內容大概就是青春+無知=所有傻子的故事。”


    我就沒再寫。


    他一臉遺憾:“那可惜了,你真的有天賦!”


    她不好意思道:“我其實,是嚇得不敢寫。網絡如海洋,在海洋裏衝浪的天才美人魚有得是,我就不現醜了!”


    見他一臉疑惑,她敲了敲自己的腦袋:“這裏有毛病,迴憶的路上盡是大窟小洞、缺失遺漏,好多事情都忘了,寫不出一個連貫完整的故事。”


    她的話讓他無比痛惜,安慰她:“凡事不要為難自己!不過,我認為你最了不起的本事是畫畫! ”


    “對我來說,畫畫比寫小說簡單——你怎麽知道我會畫畫?”


    他愣怔一下,說:“我見過你畫畫!你畫得非常好,我特別佩服你!”


    被他誇得開心,她微笑道: “最近不怎麽畫了,我在看哲學方麵的書;很多想不通的道理,書中大多都有注解。”


    “是麽?”


    “是的!”她看向窗外,“比如很多人以為,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才幸福;我認為,忘掉那些得不到的東西才幸福!”


    他的思想迅速對接她的幸福說,難道我就是她忘掉的‘得不到的東西‘嗎?


    惶恐道:“過去的事……你真的都忘了?”站起來,欲擁抱她,告訴她這些年對她的想念。


    見她端著茶杯,神情如水一樣平靜,隻好坐下說:“你在我心裏永遠是十八歲的小姑娘!”


    她仰頭戲笑:“十八歲?男人的幻想,無知女孩總會長大。書上說的。”


    “書上說的,也不全對,你不要全信啊!”


    她點頭。記起書上說,男人對女人的要求是矛盾的,他們願意摟著十八歲少女的身體,又渴望擁有二十八歲熟女的靈魂。哼,這些心懷不端的臭男人!


    他看出她眼神裏的譏諷味道,說:“無論過去多少年,你在我心裏,都是當年十八歲的樣子!”


    她看向窗外,茫然地想:我在他心裏十八歲是什麽樣子呢?


    見她沉默,他十指交叉,支著下巴看著她。


    這樣的目光讓她不自在。


    他看出她的不自在,抽出一根煙,捏了捏,又放迴煙盒;隨著她的目光看向窗外,等著她說話。


    她不說話的時候,他就暗暗焦急地等待著她說點什麽,最害怕她沒什麽話說了,說“我走了,再見”。今生,再也不見!


    關於十八歲,他是說者有意,她是聽者逆耳。


    她迴頭看牆上的時鍾,約好的時間已過。起身說:“約定時間到了,我們迴家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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