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麽一大段話,馮承宇果然如自己所言,沒有再說任何一句話,打算去了警局再全都交代,而因著這麽個情況,嚴正欽隻好親自帶著人走了。


    至於許楓與餘澤二人,因著與這件事關係不大,又有嚴正欽負責交涉,暫時不用去警局,而保鏢隊今晚的任務已經圓滿完成,就地解散,各迴各家。


    此時時間還是晚上十點,雨下得很大,餘澤打了個電話給餘昭報平安,告訴他馮承宇已經安全的消息,然後開車帶著許楓迴家。


    「那個叫馮承宇的孩子有古怪。」這是上車以後,餘澤的第一句話。


    此前他腦子裏翻來覆去想的都是趙秘書關於餘昭學校情況的調查,雖然馮承宇的著墨很少,但已經給了人一個固定的印象,就是孤僻且性子有點冷的孩子。


    但現在見麵以後,卻發現完全不是這麽個事,那孩子性子冷靜過頭了,反而有種深不可測的感覺,讓餘澤不是很想餘昭跟他往來,因為他要是有心算計,餘昭完全不是他的對手。


    「不要太小看餘昭。」許楓看了眼餘澤的神情,像是看穿了他的心中所想,「或許那孩子是有些小算計,但他有些方麵還算做的不錯,一是他沒有讓餘昭受到實際不可挽迴的損傷;二則他足夠坦蕩,不然何必在你麵前暴露那些?」


    說完,許楓又補充一句,「再者,你無法無損傷地讓餘昭放棄一個,他非常信任的朋友,這是你身為家長的局限性,因此想得再多,也隻能庸人自擾,人是無法完全塑造一片淨土的,以不變應萬變才是真理。」


    餘澤沒有迴應,但不得不說許楓的評價一針見血,誠然可以簡單粗暴地將人分割開,但誰能保證,不會再次出現餘昭逃跑的事情?


    午夜時分,警鳴聲從遠及近地向警局唿嘯而來,在眾多人證的指證下,牢籠買賣人口的幕後主使被警方抓獲。


    此時的m市正下著瓢潑大雨,仿若賀禮一般酣暢淋漓,那位幕後主使手上帶著手銬,被警察將其從押送的車裏帶出,大雨將其淋得像落湯雞一般,肥胖的身子挪動中帶著一絲艱難,口中不停地說著「冤枉」,卻仍隻能被押著帶進了警局,等待著警方的審問。


    而在這一幕發生的警局門口不遠處,一個瘦弱的少年手撐著一把傘,站在街頭處遠遠地看著,看著那個曾經給自己的過去帶來無數陰影的人,進入了可以給予他應有懲罰的地方,再也不能給自己,給自己的母親帶去暴力。


    馮承宇站在那看了很久很久,久到警局門口已經沒有任何人,久到身子骨被寒意侵襲,不住地打著擺子。


    終於,他像是看夠了一般,從口袋裏取出自己的眼鏡,將它緩緩戴上,給自己重新披上那孤僻的外衣,如同一滴墨水,隱匿在暴雨之中。


    第26章


    m市的雨在午夜時分對城市進行了狂轟亂炸,持續了兩個多小時,雨勢才慢慢小起來。


    許楓在迴到家,洗漱完就爬上床休息了,今晚的事情太多,他已經無力為餘昭解惑,於是他很幹脆地將給小孩講故事的機會留給了餘澤,畢竟他看起來還很有精力的樣子。


    跟小孩說了句抱歉,便枕著雨聲沉沉睡去,陣陣雷鳴反而成了催眠的白噪音,讓他沒有清醒的意思。


    雨水大幅度消退,隻下毛毛細雨時,已經是淩晨四點了,此時的天色依舊一片漆黑,城市除了極少數的早餐店老闆起床幹活,大多數的人們依然在夢鄉,籠著暖和的被窩做著美夢。


    而本該與其他人一樣睡著的許楓,卻猛地從睡夢中醒來,明明沒有噩夢,也沒有失去被子的冷意,更不是因為腿抽筋而被疼醒,就是冥冥之中仿佛有股力量,將睡著的許楓叫醒,一下子就清醒過來,再也睡不著了。


    許楓窩在被子裏,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麽,從窗子那往外看,夜色沉沉,整個城市一片寂靜,如同進入了夢鄉,唯有路邊的燈閃著零星光亮,像是世界沉睡中一下一下的唿吸。


    看著這個場景,許楓的心裏隻感覺到一片寧靜,他向來是嗜睡的,除非工作需要,不然每每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時分,很少會在淩晨醒來,感受這萬籟俱寂的世界。


    感受著,許楓突然很想離開家,去看看淩晨時分的城市,去看看劇本裏乞丐走過的,失去人聲鼎沸,隻有自己的世界。


    想著,許楓穿上衣服,靜悄悄地離開了房子。


    走進狹窄的巷道,看著兩邊屋裏沒有亮燈的人家,這一迴走過得到的隻有一片安寧。


    在筒子樓住的人家,一般都是外來租戶,生活比較拮據,但在筒子樓附近住的人家,雖然是本地人,卻也未必寬裕。


    靠著祖上蔭蔽,能夠住著小樓房,不用像那些外來人一樣,擠擠挨挨的,但財富的劃分依舊將這些人拒之門外,隻是比下有餘而已。


    那些有本事的,要不早早離開這片區域去外麵打拚,要不有積蓄,改造自己的房屋租賃出去。兩種都不靠的,一年一年生活在這裏,伴隨著房子一同衰老死去,身體牆體日漸稀薄。


    往日許楓尋找合適的巷子呆著時,總能聽到這家的妻子嫌棄自家丈夫沒本事,那家的丈夫抱怨自己的妻子不夠賢惠,今天菜炒鹹了,明天要交補課費。


    人生百態,真實卻也嘈雜,而此時,許楓發現,原來一切沸騰也有息止的時候,火山不是時時刻刻都在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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