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序冷哼一聲:「現在知道怕了?」


    自他一開口,屋裏的人們就自覺退了出去,有的是害怕聽到不該聽的,也有人則是已聽出——


    大人不高興歸不高興,但還遠不到生氣的地步。


    既如此,大人如今嚴肅,多半就是裝的,全為了嚇唬嚇唬小孩兒罷了。


    這種時候,隻要是稍微有一點兒眼色的,也該知道自己礙事了,此時不退,更待何時?


    時二幾人心中有了計較,默不作聲地離開。


    卻不知他們的一番作為,看在時歸眼中,就是兄長們一個個跑得極快,獨留她麵對阿爹的怒火。


    超不講義氣的!


    時歸鼓了鼓嘴巴,無端生出幾分對兄長們的怨氣。


    而時序將她的小動作盡收眼底,又是一挑眉:「怎麽不說話呢?」


    「阿爹……」時歸吶吶開口,一點一點磨蹭到阿爹跟前,伸手抱住阿爹的腰,低低道,「阿爹對不起,是我莽撞了,都沒跟阿爹商量,就自己做了決定。」


    「做了什麽決定?」時序一定要她自己說出來。


    時歸說:「……就是賣掉商街,全換成了糧食,就是糧食也沒能剩下,都施給災民了。」


    「為何要這樣做?」


    「我——」時歸眼中閃過一抹無措,下意識地收緊了雙臂,片刻才道,「我就是覺得,災民們好難過。」


    不是同情,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可憐。


    時歸隻是把自己代入進災民的處境中去設想,若她遭了水患,無家可歸,饑寒交迫……


    若有人能跟她說,往後幾月的吃食都有著落了,接下來隻要安心等著朝廷的安排,待有了新家院,分得一兩畝良田,辛勞耕種幾月,這日子就能重新過起來了。


    絕境不可怕,可怕的是絕境中遇不到希望。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時歸自認不是什麽達官顯貴,隻是正正好,手裏有那麽點兒黃白之物,又正正好,來了這一片正經磨礪的土地、見到了飽經滄桑的百姓們。


    ——她已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小丫頭了。


    恰恰相反,時歸掌家已經有段日子,不說對大小家財了如指掌,但至少能清楚,東陽郡的這一整條商街,對整個時府是什麽樣的存在。


    通俗一些,說是大半個時家也不為過。


    她之前常與阿爹炫耀,手下的兩個鋪子盈利極好,隻覺得能負擔府上支出,就已經很賺錢了。


    誰能想到,撥霞供肆一年的盈利,甚至比不上商街三天的利潤,雖有商街鋪麵更多的原因在,但即便將撥霞供肆每月的收益乘上百數,仍與商街有不小的差別。


    前幾日在衙門與典當行的掌櫃畫押時,掌櫃還曾感嘆過一句:「這樣一個聚寶盆,竟就這麽出手了。」


    聚寶盆一說,實在是再準確不過了。


    其實早在幾天前,時歸看著手裏一日少過一日的銀票,就曾生過些許悔意,午夜夢迴也曾問過自己,就這樣不假思索地救濟廣大災民,值得嗎?


    這個問題並沒有答案。


    若說值得,可時府這些年來攢下的家底,全是靠著時序一人辛辛苦苦積累來的,有從宮中皇室得來的賞賜,也有底下人的微末孝敬。


    另有一部分是抄家所得,卻也並非簡單運作就能貪下,為了讓這些銀子來路清白,這些抄家得來的財寶,都是從皇帝跟前問過的,且不論是看在時序兢兢業業辦差的份上,還是其他什麽原因,總歸不是贓款。


    而阿爹奔波操勞了數十年的家業,隻用了十幾日,其中六成——


    啪!全沒了!


    可若說不值得,兩郡受災百姓百萬,那可是上百萬條活生生的性命啊!銀錢沒了還能再賺,可性命若是沒了,那就真的什麽也沒有了。


    讓她眼睜睜看著這麽多生命在眼前逝去,她又實在做不到。


    就這樣,時歸一邊心懷忐忑,一邊繼續搜羅米糧,並下意識不去考慮等阿爹知道後的一切反應和後果。


    ……


    時歸的聲音很低,隻有她與阿爹能聽到。


    「我隻是想著,既然能做些什麽,便不好袖手旁觀了,阿爹和太子哥哥都有大本事,能救濟災民、重整家園,我也就有點小錢,還是阿爹給的……嘿嘿。」


    說到這裏,時歸自己先不好意思起來。


    她撓了撓腦袋,繼續說:「我也隻好借花獻佛,用著阿爹的錢,給災民們置辦些米糧,好歹生存無慮了。」


    「反正我是這麽想的,阿爹覺著呢?」


    時序沒有第一時間迴答,沉思半晌,復緩緩道:「那阿歸可曾想過,這些糧食的來路該如何解釋?」


    「是時府所捐?還是南方善商所贈?又或者……是太子殿下心懷黎民百姓,從私中出的這筆銀子。」


    時歸愣住了,有些震驚地仰起頭來。


    時序目光冷酷,聲音冷清:「不論是誰,總之這些糧食不能全是時家出的,你我都擔不起這樣天大的功德。」


    話說到這裏,時歸也是明了。


    她抽了抽鼻子,聲音變得悶悶的:「我知道阿爹的意思了,阿爹別擔心,我買糧時沒有透露名姓,每去一家都換了名字,什麽趙錢孫李,沒用過本名。」


    「二兄也叫我少在人前露麵,大多都戴了鬥笠,應該不會有人知道是時府的人,除了……我把商街賣給了上庸郡府城良家的人,二兄說,就是首宰大人的那個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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