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止戈腦海裏已經掀起了狂風巨浪,卻被他生生壓製住。


    他在內心不停地告訴自己,要冷靜,不要衝動。


    可一想到自己剛剛得知第一個孩兒已經到來,卻馬上就要失去,額頭上的青筋卻是怎麽也壓製不住。


    “這……”太醫也被殷止戈的狀態下了一跳,“這很難,藥物會對胎兒造成很大的損傷,就算是暫時保住了,生下來可能也……”


    “可能什麽?”


    “可能發育會出問題,智力有問題,或是身體有問題,都有可能……”


    殷止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隻覺得深深的無力感排山倒海而來。


    到底要怎麽做,他到底要怎麽做?


    他仿佛一下子就滄桑了十歲,太醫還在一旁催促:“殷將軍,您可要快些決定,殷夫人的身體情況等不了了,再不用藥,她也撐不住的……”


    殷止戈咬了咬牙,最終捏著拳頭道:“用藥,保大人!”


    太醫終於得了赦令一般,趕緊配藥去了。


    接下來的事,皇上也沒耐心再看下去,他起身站起來,抖了抖衣擺,吩咐了一句:“特許太醫留下來為殷夫人診治,但是在案件審理清楚之前,殷夫人不能離開大理寺。”


    說著,又看了殷止戈一眼,“特準許殷將軍陪同!”


    殷止戈緊緊地捏著拳頭,將所有的情緒死死壓住,這才畢恭畢敬地行了個禮:“臣,謝皇上恩準!”


    瞧,這一切分明全是皇上惹出來的,他害他失去了孩子,他卻還要跪下謝恩。


    這是什麽道理?


    一群人烏泱泱地跟著皇上離開了,鍾小迪母女也不能離開,暫時也被留在了大理寺。


    隻是她們是原告,不用坐牢,大理寺特意收拾了一個房間給她們住下。


    一進房間,張翠雲雙腿就軟得連站都站不住。


    鍾小迪情況也差不多,但到底比張翠雲要強一點。


    張翠雲雙腿發軟,幹脆直接倚靠著門背蹲了下來,說話的嗓音都發著抖:“小迪,咱們怎麽辦啊,我看著殷止戈那眼神就害怕,要不,咱們算了吧,不告了……”


    鍾小迪給自己倒了杯茶水,情緒才稍微穩定一點,一聽這話,雙目狠狠一瞪:“算了?現在事情已經鬧大了,你想算也算不了了,隻能趁此機會,一鼓作氣將鍾小舒毀掉,否則,事情沒辦成,郡主不會再庇護我們不說,你能承受得起殷止戈的怒火麽?他可是在戰場上真真切切殺過人的!”


    “啊……”張翠雲嚇得雙腿更軟了,“那……”


    鍾小迪雙眼一眯,眼裏閃現出濃重的惡毒來:“鍾小舒現在已經失去孩子,是最好擊潰的時候,皇上雖然給她叫了太醫,卻並沒有允許她離開大理寺,說明心裏還是偏向我們的,隻要我們咬死了不鬆口,她就逃不掉!”


    “可是……”


    “娘,難道你沒發現嗎,皇上在有意無意地幫我們呢。”


    張翠雲完全不懂,“皇上為啥要幫我們啊,他又不認識我們。”


    鍾小迪冷笑一聲,道:“郡主說過,殷止戈最近立功太多,功高震主,你以為皇上是真的想插手管別人的家務事嗎,不過是找個由頭,滅滅殷止戈的威風罷了。說到底,鍾小舒也是被連累的,不過,隻要我們抓住這個機會,同樣能達到我們的目的。”


    張翠雲哪裏懂這些啊,聽得雲裏霧裏,隻是見鍾小迪一臉篤定,也就點了點頭。


    而另一邊,鍾小舒的高熱終於退下去了,隻是人還昏迷著沒有醒。


    殷止戈坐在床邊,看著她蒼白的臉頰,鼻間還有殘留的淡淡血腥氣,握著她的手的力道不由收緊。


    憤怒,不甘,震撼,心疼,難過,太多太多的情緒縈繞在他的心間,他卻無能為力。


    想到鍾小舒,想到那個還沒成型卻不得不放棄的孩子。


    殷止戈第一次感受到了恨的滋味。


    他一個人坐了很久很久,然後豁然起身離開。


    他心裏有個強烈的念頭,不能再讓事態再如此發展下去,鍾小舒需要休息,需要迴到家裏,舒舒服服的休息。


    而不是在這個冷冰冰的大理寺。


    殷止戈直接去了長公主府。


    長公主聽到門房匯報,說殷止戈突然拜訪,微微一愣,還是讓人將他請了進來。


    殷止戈一進門,臉上的表情就繃不住,態度也不甚客氣:“長公主作為一國長公主,皇上的親妹妹,應該有些是非觀,臣實在是忍不住想問問你,你還要任由你女兒胡鬧到什麽時候?”


    長公主哪裏被人如此急赤白臉地嗬斥過,就連當今皇上,對她也是客客氣氣的,當即麵色一變,怒喝道:“你放肆!殷止戈,你知道你是在跟誰說話?別以為身上有了點戰功就囂張跋扈了!”


    殷止戈不住冷笑:“我囂張跋扈?長公主,你別告訴我,你完全不知道寧舒妍暗地裏都在做些什麽!”


    “放肆!郡主的閨名豈是你可以叫的!”長公主還沒說話,身邊的嬤嬤也板著臉嗬斥起來。


    殷止戈卻不管不顧了。


    他心裏有太多的情緒需要發泄出來,“鍾小迪母女倆明明在望城生活得好好的,怎麽會突然來到京城,又怎麽能見到皇上,長公主,你真的毫不知情嗎?”


    長公主麵色一沉,卻被殷止戈這一連串的質問給問住了。


    若說她完全不知道寧舒妍的動作,那是不可能的。


    寧舒妍是她的女兒,每日生活在一處,有什麽異動,她作為母親,不可能感受不到。


    但是,在她看來,鍾小舒幾次三番對自己女兒無禮,吃點教訓也是應該的。


    寧舒妍是她的女兒,堂堂天祈國的郡主,就算是利用一下自己的身份,教訓教訓一個女子,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就算是捅出了什麽簍子,還有她這個長公主在身後罩著,能鬧出什麽事?


    而且,皇上也和她透露過,最近殷止戈身上功勞有點多了,身為皇家子女,長公主又怎麽聽不懂皇上的言外之意?


    綜合這各種各樣的原因,她知道寧舒妍在做什麽,卻裝作不知道,並且還順水推舟了,她覺得自己沒什麽問題!


    隻是,讓長公主沒想到的是,殷止戈居然敢就這樣直接上門來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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