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漏偏逢連夜雨。


    當天,鍾小舒就發起了高燒。


    晚上衙役將飯菜送來,鍾小舒撐著起來吃了幾口,可吃下去沒過一會兒,胃裏就翻江倒海,全都吐出來了。


    這一吐,就根本停不下來。


    到最後,吐出來的隻有清水,仿佛要將胃液也一並吐出來。


    鍾小舒本能地覺得自己這情況實在是不太好,再拖下去怕是會出問題,她想把衙役叫過來,卻根本沒力氣發出任何聲音。


    她難受地將被子裹得緊緊的,卻仍是冷。


    刺骨的寒意像是要鑽到骨頭裏去,把骨頭凍得又酸又痛,她不停地發著抖。


    到了第二天醒來,鍾小舒自己都能感受到自己身上有多燙,眼前像是被一層膜給糊住了,連眼前的事物都看不太清。


    門口咯噠一聲,是開鎖的聲音。


    牢門終於被打開,兩個衙役站在門口,冷聲道:“鍾小舒,皇上請你過去問話,走吧!”


    鍾小舒連站都有些站不穩。


    但皇上召見,這是她證明清白的好機會,她還是強撐著身子,跟著衙役一起出了地牢。


    今天外麵居然有太陽,鍾小舒站在暖洋洋的太陽底下,還沒來得及多感受,就又被安排進了一輛馬車裏。


    這次,倒沒有那麽多彎彎繞繞,直接進了大理寺。


    等鍾小舒被帶進去,發現大理寺卿陳大人已經端端正正地坐在公堂上,在他的旁邊,皇上也穿著常服坐著,一臉的嚴肅。


    而台下,正跪著鍾小迪母女。


    周圍旁觀的也有不少重臣,殷止戈也站在人堆裏,兩人視線在空氣裏碰了碰,鍾小舒能很明顯地感受到殷止戈眼神裏的擔憂和心疼。


    她自己看不到自己的臉色,所以不覺得有什麽,實際上她的臉上毫無血色,蒼白得可怕,也就三天的時間,眼周就多了一圈黑眼圈,看起來實在是憔悴無比。


    “啟稟皇上,陳大人,犯人鍾小舒已帶到。”


    鍾小舒心想,我這還沒定罪呢,就叫我犯人,有沒有點專業素養?


    但此時她的身體情況和精神狀況實在是不支持她抬杠,她隻能緩緩走上前,吃力地在鍾小迪母女倆旁邊跪下。


    “臣婦鍾小舒見過皇上,見過陳大人。”


    看得出來,皇上正一臉憤怒,冷冷地睨了鍾小舒一眼,而後對大理寺卿道:“人都到齊了,你來審,朕旁觀。”


    “臣遵旨。”陳大人恭敬地答應一聲,隨即大拍了一下驚堂木,“堂下狀告何人,速速說來!”


    鍾小迪母女倆畢竟也沒見過這麽大的陣仗,被驚堂木的聲音下了一跳,兩人對視一眼,才由鍾小迪開口。


    “啟稟大人,民女名鍾小迪,這位是我的母親,我們是望城金水鎮龍井村人士,我們要狀告鍾小舒,她是我的妹妹,卻在當上將軍夫人,過上好日子後對我們不管不問,我娘身子不好,一直靠藥湯吊著,實在是沒辦法了,才攔了禦駕,衝撞了聖上,還請責罰!”


    這一番話說出來,條理清晰,理由充分,目的明確,鍾小舒用自己因為生病而變得有些遲鈍的大腦想,肯定是寧舒妍教的,鍾小迪說不出來如此簡潔好聽又目的明確的話來!


    堂上,陳大人又一拍驚堂木,轉而問鍾小舒:“殷夫人,可是確有此事?她們二位是你的親人沒錯吧?”


    鍾小舒深吸了一口氣:“啟稟皇上,大人,這二位確實曾是我家裏人,但她們所告之事,恕我不能認同。”


    “哦?你可有什麽要辯解的?”


    鍾小舒忙將自己藏好的那份斷絕關係的協議書拿出來,“請皇上和大人過目。”


    立即有人將那份協議書程了上去。


    皇上打開看了一眼,麵色一沉,又遞給了陳大人。


    陳大人看完以後,又拿起驚堂木拍了拍:“簡直是荒唐!血脈親情,哪有說斷就斷的道理!殷夫人,你速速解釋一下,這是怎麽迴事?”


    鍾小舒捂著嘴咳嗽了幾聲,像是要把肺都咳出來了一般,好半天才恢複過來,撐著一口氣啞聲道:“我並不是張氏的親生女兒,隻是她從外麵撿迴來的,一直念著鍾家對我的養育之恩,在家裏什麽活都搶著幹,就連生病了都無法醫治,自認為對她們盡心盡力,無愧於心。”


    “當時殷家去鍾家提親,本來求娶的是我姐姐鍾小迪,但鍾小迪卻嫌棄殷家貧困,又舍不得那彩禮錢,就把我灌了藥塞進喜轎裏替嫁。”


    “後來,我們夫妻二人日子過得好了一點,他們就三天兩頭上門要錢,我好不容易攢了點錢在縣城裏開了家飯館,鍾小迪卻偷走了我的地契,賣了我的店。她們實在是太過分,我一時氣不過,就給了一筆銀子,讓她們簽了這份協議書……咳咳……”


    剛說完,鍾小舒又抑製不住地咳嗽起來。


    陳大人聽完,詢問鍾小迪母女:“她說的可是真的,若真是這般,你們為何還要糾纏不休?”


    鍾小迪和張翠雲母女兩對視一眼,眼底閃過片刻的慌亂。


    但是鍾小迪早有準備,隻見她突然放聲大哭起來:“冤枉啊大人!我母女二人都是鄉下人,沒念過書,根本就不識字,當時鍾小舒騙我們簽字,我們根本就不知道這上麵寫的是什麽內容啊!”


    鍾小舒聽著她顛倒黑白的話,心裏氣得不行,“我有人證!”


    她努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本來想說李大人,可是現在因為殷止戈站在了二皇子這邊,和李大人成了對立麵,李大人不一定會幫著她作證,思及此,她隻能說出容晚夏的名字:“容晚夏是我們本地人,一個村子的,她知道整件事的始末,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傳她來詢問。”


    陳大人點點頭,剛想下令把容晚夏找來,就被鍾小迪一陣搶白:“大人明鑒,這位容小姐向來和鍾小舒關係好,是十分有交情的閨閣姐妹,她說的話肯定會偏向鍾小舒,根本就不可信!”


    “這件事知道的人不止容晚夏一個,整個村子的鄰居和鄉親們都知道,真相到底如何,隻要隨便問一問便知!”


    鍾小舒話音剛落,鍾小迪就像是突然長了腦子似的,直接反駁道:“你這話說得輕巧,是想著望城這麽遠,根本無法當麵質問,才這麽說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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