遑論是在知曉了那樣的真相,眼見得自身同李家人之間的最後一點牽連被泯滅之後。隻是困住哪吒、將哪吒收服的從來便不是那托塔李天王,更非是其手中的玲瓏寶塔,而是......


    是什麽呢?


    「我等兄弟,就此陌路不相逢。爾等隻需記住,終有一日,我定會將一切討迴,會......」


    未盡的話語消散在虛空之中,以目光深深的、靜靜地望過一旁的金吒、木吒二人。以腳下風火輪踩了,哪吒自是消失在這兩兄長麵前。唯有那分明是極具威脅與壓迫的,略帶了幾分惆悵的話語在虛空之中迴蕩。


    「你等當為之慶幸,母親並未將你二人放棄。若不然,便是拚了魂飛魄散,我亦要叫你等付出代價。」


    伴隨著那話語而落下、掉落在空氣中的,是一隻木簪。


    金吒木吒兄弟二人於此並不陌生。因為那本就是這兄弟二人幼年時所贈送,是這兄弟二人曾送予他們的母親,李夫人殷氏的禮物。一直叫李夫人帶在頭上,並不曾離身,更不曾取下。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兄弟二人伸出了手,下意識的想要將那木簪接過,抓在手中,握住那最後一點同母親相關的遺物。然而最終落在那手中的,卻不過是一道幻影,一點一觸就碎握之不住的指尖流沙。


    是哪吒這陪伴李夫人殷氏走完最後一程的幼弟,對這兄弟二人的小小懲罰。


    縱使做母親的並不願意見得那等骨肉相殘局麵,更不願意叫她的三個兒子間反目成仇,但有些事情或可以克製,甚至叫哪吒不去做那過多的追究。可若說將那最後的遺物奉還,交歸到這兄弟二人的手中......


    哪吒從來便非是循規蹈矩之人,更非是那等心善仁慈,顧念血肉親情之輩。於是金吒與木吒二人隻是眼看著那木簪於將要同指尖接觸的那一瞬間煙消雲散,再沒有任何痕跡遺留。


    恰如同他們的母親,終將叫那歷史的塵埃所掩埋。


    「這仙神的位格,這將凡俗種種捨棄,以至親之屍骨血肉所鋪就的而成的長生之路,爾等又走得可是安心?」


    有誰的話語似是在耳邊迴響,有那本以為早已經忘卻的記憶與畫麵呈現在眼前,惠岸行者唇角抖了又抖,良久,終是扯出一個似哭似笑,再是怪異不過的笑容。神魂仿佛是在因此而動盪。


    「還請菩薩教我。」


    菩薩寬和慈悲的、仿佛是足以將一切苦難度盡的目光之下,惠岸行者開口,似是要因此而尋求救贖。


    菩薩搖頭,淺笑,口宣佛號,隻道是:


    「苦海無邊,迴頭是岸。」


    但——


    「我等可還是能夠迴頭?」


    惠岸行者再問,目光與神情間似是一派茫然,渴望尋求指引。再沒有任何多餘的想法及打算。隻是於那某一瞬間,惠岸行者忽又再開口,喚過那久未曾出口過的稱唿。


    「慈航師叔。」


    白衣觀音,抑或者說曾經的慈航道人點頭而後又再搖頭,卻並非是將那佛法妙理講述道: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這樣的話語似乎並不符合其身份,然而在白衣觀音口中的話語出口並落下的那瞬間,惠岸行者先是不解與愕然,轉而升起的,卻是如夢初醒一般的恍然。


    是眼前之種種迷霧仿佛是因此而散去,原本似乎是有所抗拒的惠岸行者同樣是因此而低眉順目,對著嬴政拜倒。


    冥府慘白的月色之下,玄衣高冠以手按劍柄的帝王對此似乎並沒有任何意外,更不曾因此而流露出任何驚奇的色彩。不過是略作沉吟之後開口,似笑非笑的對著那白衣觀音及惠岸行者二人道:


    「那西行取經之事宜......」


    「伏惟陛下作威作福,一切全憑陛下安排。」


    白衣觀音及惠岸行者開口,給出答案。隻不過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便在一切之種種仿佛是因此而商定,白衣觀音及惠岸行者將要告辭離去,等待這帝王安排之時。惠岸行者卻又是開口,對著嬴政將心中疑惑問出道:


    「敢問大秦皇帝陛下,我那三弟......」


    話音出口的那瞬間,惠岸行者卻又似乎是感到了後悔。剩下的未曾出口的話語消散在空氣裏,吞沒在其喉嚨口中。隻因為惠岸行者清楚,不管此前那陳禕所說出的話語究竟是認真也好,玩笑也罷。


    但凡是反抗天庭,對那天庭不利和有害的事情。或多或少,他那好三弟終歸是要插上那麽一腳的。


    既然是如此,那哪吒是否同這秦皇之間達成某種協議,抑或是他那三弟是否甘心情願的想要為這秦皇而效力,其實並不重要。


    死生親友。很顯然惠岸行者同哪吒從來便不是一路人,但無疑,木吒對他這三弟卻又是再熟悉與了解不過的。自然是知曉,哪吒所將會做出的選擇。但......


    「閣下既然是好奇,又何不親自去問上一問呢?」


    洞察人心與人性,對個中之種種糾葛雖未曾盡知,卻隱隱有幾分猜測的嬴政開口,做出反問。繼而負了手,做出補充道:


    「不僅僅是那哪吒,想來故人相逢,便是同那二郎顯聖真君楊戩等,幾位當是有話要談的。」


    第113章


    「所以先前那陳禕所說的莫非並不是胡言,您莫不是當真想要如此,認真的不成?」


    心中暗付,有這麽一口氣堵在喉頭,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白衣觀音唇角微微抽搐,好險未曾將那心中的疑惑問出,將這話語說將出來。而是維持了其悲憫高深的麵色,呈現出一派高人風度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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