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高懸,雖過午時,烈陽還是依舊猛烈。段辰緩慢走過,衣角控製不住地飄搖起來,地上沉寂已久的塵土,滾滾向半空中飛去。


    待了一小會,段辰就覺鼻子裏癢癢的難受,腦子也開始不住地發暈。


    在前廳轉了轉,又往從前住過的房間裏看了幾眼,段辰轉而繞到了禮哥住過的屋子。


    輕輕地推開房門,段辰根本無需走入,因放眼望去,找不到任何物件。


    隻有空了的床架,和同樣一無所有的木櫃。


    當初下山時,他們為了輕便,都隻帶了幾件衣裳和貼身的物件。今日迴來,明明自己的房間內還餘好些個東西。總不能是遇上了盜賊,專就順走了一個房間的物件,還都是不值錢的玩意。


    難道,禮哥還迴來了?專門將東西都收拾走了?


    段辰捏在門框上的手緊了幾分,還未抬起的腳步,轉而向後縮了一點。


    既然將一切都處理的幹淨了,自己也必不可能再找到些什麽。


    段辰在心裏默默嘆了口氣,原想著迴慈幼堂找找事關禮哥的東西。


    畢竟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段辰實在是不願相信他如世人所說的那樣,或許…或許有隱情呢。


    現下,看來隻能去江安城,所聽所聞,都不如所見。


    退出屋子,段辰想著原路走迴大堂。突地,手上好似摸到一塊凹凸不平的東西,他低下眼來,隻見門框上手指所觸碰之處,多了幾道刻痕。


    深色塗漆隱蓋了其上的紋路,段辰手指拂過,片片脆碎剝落,露出了大塊的灰白。


    細細揣摸,似曾相識的熟悉湧上心頭。在哪裏見過。


    一時之間,段辰想不起來。他將此圖案在腦海中臨摹了一遍,確保自己深刻地記住了。


    午後,靜悄悄的,耳邊是靴履踩過地麵發出的輕響,段辰轉了轉手中的殘雪劍。


    低頭沉默的思緒,在撞上門外那一抹黑色的身影時,瞬間斷掉了。


    著勁衣的男子挺直地站立在大門之外,似乎是聽到了身後的腳步,他緩緩地轉過身來。


    遮蓋麵容的黑巾上一雙銳利的眼睛,細長的眼梢不帶任何的情緒,他目光落在了段辰的身上。


    或者說是,殘雪劍上。-----段辰漸感不支,在硬接下那人劈來的一劍時,他的手臂在寒刃顫動中震得發麻,連帶著指尖都控製不住的酸痛。


    寒光鬥轉,擦著段辰的脖頸,間不逾存。


    踉蹌後倒了幾步,段辰大口大口地喘氣。


    先是一言不發便近向前來,後又幾次留手,並未傷他。


    直到迎麵劈砍的手,再度向他襲來,段辰沒有如方才那般閃身躲開,而是微不可察地將後背傾轉。-----馬車晃晃悠悠地行駛在山間小路上,木輪滾過凸起的石子,車廂劇烈地斜抖。段辰從軟塌掉了下來,腦袋重重地磕碰向木板,閉合的雙目掀開一條縫。


    脖頸處的疼痛異常,段辰暫且壓下不適,抬眼見灌入軒窗的風正吹起布簾。


    他抬高了些眼眸,外頭綠蔭隱綽,車廂內前低後高,日光穿過窗牖,時不時照在段辰的眼皮上。


    應是後山的小路。


    嘩啦一聲,布簾立時掀開,段辰已安然地閉上眼睛,直至感受到前方驟暗,過了好久,段辰才再度睜開雙眼。


    他安靜地躺在木板上,身體隨著顛簸而些微的搖擺。


    那人看起來是要帶自己去一處地方。-----又不知是過了多久,段辰一路上睡睡醒醒,半眠半昧間忽覺天好像冷了下來,寒風湧入,吹起段辰散落在額頭的碎發。到哪裏了?


    是有人在說話嗎?


    耳邊傳來輕音,從起初的稀散漸而轉為喧鬧,段辰躺在那裏,仔細聆聽那些個人說得什麽,從斷斷續續的各異話語中,似乎是感知到,現在正處於集市當中。


    段辰撐起半邊身子,往軒窗處湊了湊,入目的是街販舉起手中的一提兔子燈,沖向人群賣力吆喝。


    已然入夜,長街兩道點起明燈,昏黃的光映在段辰的眸中,明明暗暗間瞬間即逝。


    馬車還在不停地往前駛去,通向不知名的遠處。


    馬匹輕嘶,段辰不由自主地朝後微微一倒,此刻因是到了路的盡頭,同樣也是聲音的盡頭。段辰感覺外頭的安靜,就像是刻意營造地一般。


    輕談聲響起,段辰根本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麽。那男子跳著下了地上,馬車前乘騎的人換了一個。


    隻得片刻,車輪便開始滾動起來,碾過石階的咕嚕聲,沉穩而有力。


    段辰趁著時機,手指夾過布簾的一角,視線穿過其中,這一眼,他便愣住了。江安的皇城。


    還在江安的時候,他就多次路過皇城外。遠遠地從外頭向裏張望過幾迴,雖不曾入內,那皇城高偉宏壯的樓宇卻是記在了心中。


    估摸著從黎洲一路駛來的時間,應是江安城,錯不了。


    第68章


    蔥白的指尖探入簾內,緩緩掀開,露出清秀的半張臉來,侍女低著頭,跪在外頭靠坐的木板上。


    段辰沒有繼續裝暈,他倚在馬車的廂壁旁,直直地看向來人。


    如雨滴墜落的清鈴聲音柔柔響起,「段公子,這邊請。」


    侍女沒有抬頭看他,就這樣沉默著,段辰盯著她一會,隨後伸手接過揭卷的布簾,大步邁下車去。


    夜間宮廷點盞了琉璃燈,瑩潤的光澤投在巍峨的高牆,隻能照亮底下半邊。段辰一下馬車,周圍便聚了不少人,個個莊重,俱著統一的官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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