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們甜蜜安逸的生活中,還發生了一件小事,為他們的湯村之行錦上添花。


    有一天夜裏,藍橋和花語夕折騰到很晚還沒睡,花語夕說他們每天都泡房裏的湯池,還沒試過院子裏的,反正冷晗和鹿氏姐妹都睡了,不如現在去泡外麵的湯池,還能順便賞月,何其妙哉。


    藍橋正同她情熱,自是滿口答應,和花語夕溜到院中,剛想跳進池中,忽然聽到一陣奇怪的聲音。


    那是一種似哀歎,似痛苦,又似垂泣的嗚咽聲,若隱若無的,夾在風聲之中,讓人不寒而栗,背脊發毛。


    他們一開始還以為是風聲,直到夜風有片刻停止,那奇怪的聲音仍不時發出,才發覺有異。


    那聲音好像來自院外,不算很響,若非他們身負內功聽覺敏銳,常人可能根本聽不出來。


    他們覺得刺激,又感到有些好奇,彼此對望一眼,湯也不泡了,躡手躡腳地摸出院門,循著那怪聲的方向走了幾十步,最終來到一座廢園的門前。


    這廢園緊鄰著一品湯館,卻不屬於一品湯館的範圍內。距掌櫃的說,那邊本來住著一家軍戶,後來丈夫打仗陣亡,妻子確認消息後在家殉情而死,自此院子再沒人居住,便逐漸荒廢下來。知縣周大人本來還答應幫忙重新整修,在院子裏立一座英烈祠,但後來拖著拖著,也就不了了之了。


    “這麽說,這院子是死過人的,不會鬧鬼了吧?”藍橋緩緩道。


    花語夕一哆嗦,拉緊藍橋的手臂道:“好哥哥,你可別嚇我,以前小夜就喜歡嚇唬我,你知道我怕……”


    她話還沒說完,就聽“哢嚓”一聲響,似乎有什麽東西突然折斷。


    花語夕驚得俏臉煞白,抱住頭死死貼著藍橋,藍橋定睛一看,啞然失笑道:“沒什麽,不過是西風吹斷了一根枯枝罷了。”


    待風聲漸歇,他們又聽到那奇怪的嗚咽聲,好像正是從這廢園中傳出,而且似乎比剛才還更激烈了些。


    藍橋推開門,緩步繞過影壁,花語夕其實不太想進去,但見藍橋已經進去了,又不敢一個人等在這裏,隻好也壯著膽子跟上。


    廢園的前院破敗不堪,不少牆壁都已開裂,倒座房的門窗早脫落幹淨,隻有大大小小的蜘蛛網在風中打晃,被清冷的月光一照,蛛網的影子亂動,顯得異常陰森恐怖。


    這時那嗚咽聲更響,似乎隱約還念叨著什麽。


    “你怎可以這樣絕情……說好一起走的……你怎麽沒來……我不活了……”


    花語夕心道莫非真是當年那殉情而死的軍戶妻子冤魂作祟,嚇得不敢動彈。藍橋走到垂花門前,卻陡地渾身一震,大叫道:“兄台且慢!”


    但見廢園內院中,一個身形落拓的人影,正站在一口枯井前,若非藍橋喝止,已是跳了下去。


    花語夕聽藍橋那麽說,怯意稍減,也走到垂花門前,見那人影確實是人非鬼,且還是個男的,不禁大大鬆了口氣。


    那人看了藍橋一眼,慘然搖頭,一邊又發出那嗚咽的怪聲,一邊又往井裏跳。


    “你不愛我,我死給你看。”


    他的聲音似泣似嚎,被風一吹,又經過一堆亂石和碎磚瓦礫,就變成藍橋他們聽到的那種嗚咽般的怪聲。


    藍橋閃電般出手,使出“天地六合”,發出一個不規則的真氣團,然後真氣團化作六麵真氣牆,形成一個“真氣盒子”,把那投井的人裝在“盒子”裏,又從井下給抬了出來。


    那人也不知在廢園裏哭了多久,滿臉的淚,渾身髒汙不堪,此刻被藍橋“抬”出井口,一臉的驚恐和茫然。他自然想象不到,這世上還有怎樣神妙的奇功絕藝。


    花語夕看著他瞪大的眼睛,莞爾一笑對藍橋道:“現在隻怕他覺得你才是鬼。”


    藍橋收去“盒子”,問那人道:“到底出了什麽事,何必要尋死呢?”


    “倩兒……倩兒她不愛我了,那我還活在這世上做什麽?”那人嗚嗚咽咽地說著,忍不住又哭起來。


    花語夕見一個大男人哭哭啼啼的,一方麵覺得好笑,一方麵想他是為情自盡,又不免有些同情:“倩兒是誰,你的心上人嗎?”


    那人點點頭,在花語夕的巧言引導下,緩緩說出事情的經過。


    原來這人名叫鐵勇,就是這湯村的本地人,他和村裏的一位林姓姑娘情深意篤,無奈家中長輩阻止,始終無法成婚。


    後來他們思前想後,決定各自卷上些家中財物,趁夜私奔。


    他們相約在村東口會麵,然後先去北平,再輾轉前往南方,但鐵勇在村子東口等足了整晚,也未見林姑娘來赴約。


    鐵勇知道林姑娘變卦,不肯再和他私奔,於是萬念俱灰,把偷來的家財全都換了酒喝,每日醉得不省人事,最後跑到這座廢園,想投井自盡。


    “你先別急。”花語夕安慰他道,“那晚林姑娘沒來,說不定有別的因由,未必是不愛你了。這樣吧,這件事我去幫你問問,你別再尋死了,迴去好好洗洗,先睡一覺再說。”


    當下花語夕和藍橋摸到林姑娘家裏,卻發現林姑娘正在鬧絕食。她把自己關在閨房裏,任家人怎麽喚她都不出來。


    家人把食物放在她的門口和窗外,她也一點不取,隻是對著鏡子不停地哭,哭完了擦,然後梳妝,然後又哭又擦,如此反複不止。


    藍橋歎道:“真是個怪姑娘。”


    “怪姑娘配怪公子,正是天作之合。”花語夕嫣然一笑道,“我覺得事有蹊蹺,咱們進去問問再說。”


    說罷她和藍橋穿窗而入,林姑娘嚇了一跳,倒也沒叫。一個人到了絕食的地步,也沒什麽能嚇著她的。


    花語夕先是表明自己沒有惡意,然後問她,和鐵勇約定私奔那晚,為什麽沒有赴約。


    “我去了呀!”林姑娘咬著牙,無比肯定地道,“我在村口那棵樹下等了一整晚也沒見他來,冷得手上都起凍瘡了。他必是變心嫌我,才故意沒來的。”


    說著她向花語夕展示手上的凍瘡,然後又哭起來。


    “唉,我怎麽這麽命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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