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的成衣鋪、布莊、裁縫店和首飾店並不多,且分散在城中各處,又兼這日是小年,北平街頭熱鬧非常,眾人直逛到太陽下山才盡興而歸,買迴來裝衣裙首飾的紙袋子在外院堆成一座小山。


    張輔還有差事在身,率先告辭。朱高煦原想邀白趙二女到他府上暫住,風夜菱也熱情地挽留她們在藍府下榻,趙雪楹對他們的提議頗有些心動,最終白雪音做出決定,哪家的府裏也不去,還是迴驛館過夜。


    朱高煦轉了轉眼珠,靈機一動道:“現在天才剛黑,離就寢還有一小段時間,不如我們到冷教頭府上拜望一下,畢竟是小年夜,他獨自一人孤零零的肯定也不好過。”


    冷晗可以說是朱高煦的授業恩師,過去與天蓮宗的葉雯也有些淵源,救過朱清筱和藍楓,為藍橋和風夜菱贈過新婚賀禮,現又在按花語夕的方子抓藥療養,眾人一聽他這提議,也都覺得有必要在這小年夜裏去給冷晗請個安,便一齊來到冷晗的府邸。


    冷晗住的院子隻有一進,遠不及藍橋的金台東舍奢華,除他本人住在正房以外,就隻家將路子亭住在西廂,照顧他的起居。


    院中的不少落葉未及清掃便已腐朽,後又被半個月前的那場大雪覆蓋,後來雪被掃得積到院中一角,猶自能在凍硬了的雪堆中看到些許幹枯的葉梗。


    冷晗坐在樹下的一張小竹凳上,一邊吃著小米粥,一邊賞著天上的薄雲籠月。


    路子亭隨侍一旁,怕冷晗著涼,就在他身旁支起一座小火爐,爐上坐起一壺熱水,壺口冒出白色的熱氣。


    朱高煦、朱清筱、藍橋、藍楓、風夜菱、花語夕、白雪音和趙雪楹八個人魚貫入院,冷晗看得先是一呆,旋即笑道:“老夫這座小院,怕是從來沒有這麽熱鬧過。”


    路子亭瞪了朱高煦一眼,似在責他不該帶這麽多人來,冷晗已拄著手杖顫巍巍地站起來,笑眯眯地道:“看到你們這些年輕人,老夫也不覺年輕了十歲。”


    朱高煦搶先一步,挽住冷晗的手臂,親切地道:“這不是過小年嘛,大家都想來給師父請安呢。”


    冷晗抬眼看向初次逢麵的白趙二女,白雪音先是襝衽作禮,然後抱拳道:“晚輩白雪音,是天蓮宗門下首徒,這是晚輩的二師妹趙雪楹,奉師尊之命出使北平。晚輩和師妹久聞北平冷教頭之名,特借二殿下之便前來拜望,還望前輩莫要見怪。”


    “原來是葉雯的好徒兒。”冷晗笑得合不攏嘴,從上到下打量著白趙二女,“確有幾分乃師的風範。”


    “還有我呐。”朱清筱挽住冷晗另一邊的手臂,笑吟吟撒嬌般道,“過年啦,冷伯伯吃什麽好吃的了沒?”


    她邊說邊看向冷晗的粥碗,見隻是極樸素的米粥,轉頭問路子亭:“冷伯伯過年就吃這個?”


    路子亭不知如何作答,冷晗笑眯眯地道:“是我自己想吃的,本就沒那個富貴命,隨便吃點又有什麽的,反正就兩張嘴,總不能事事都勞煩子亭。”


    風夜菱笑道:“那現在有我們這麽多人了,冷叔想吃什麽,我們來幫手。”


    “我呀。”冷晗被朱高煦和朱清筱扶進正房,坐迴到太師椅上,靠著椅背想了想道:“我就想吃頓熱騰騰的餃子。”


    “我當是什麽飛禽走獸,這個簡單。”朱高煦邊說邊鑽進院子一角的小倉庫,翻箱倒櫃地道:“這邊有麵粉,有蔥薑蒜,就是豬肉少了點,你們先和麵,我去買點肉來。”


    藍橋自告奮勇地道:“我來。”


    他接過麵粉,剛想擼起衣袖,花語夕不知何時已來到他的身邊,挽起自己的袖口道:“還是我來吧,你去陪冷教頭說說話。”


    路子亭知道他們一家人肯定有很多話說,便也去撿柴燒火,房內就隻留下藍橋藍楓兩兄弟,以及風夜菱、朱清筱、白雪音和趙雪楹陪著冷晗敘話。


    眾人拾柴火焰高,朱高煦買迴肉後,大家便一齊動手,藍橋擀麵,朱高煦切肉,花語夕攪餡,藍楓煮水,風夜菱和朱清筱則負責包。


    冷晗看著新鮮出鍋的水餃,歎道:“隻是聯想到這鍋餃子有誰在做,就知道這應是我吃過最貴重的一頓。”


    “貴賤都是虛無,隻有情意最重。”風夜菱替冷晗盛出一小碗,捧著遞到他身前,本想拿勺喂他,冷晗已自己接過了碗,笑道:“我這有手有腳的,還遠沒到讓人喂食的地步,來,大家一起吃。”


    他直等每個人都盛出一碗,才咬下垂涎已久的第一口。花語夕知道冷晗和風夜菱親近,剛想坐到遠處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冷晗又招著手叫她過來,詳細問了她有關懷柔練兵的事。


    其實這件事藍橋剛才已向他提過一嘴,不過藍橋嘴笨,很多細節講得含糊不清,此刻花語夕講得繪聲繪色,立時引得屋內眾人頻頻爆出笑聲。


    冷晗聽到花語夕為激勵士氣,在山上組建少女營,連連拍案叫絕,再聽到她獨創的“五兩半”卷餅,更是忍不住從藍橋身上討來一份,親自品嚐了四種醬料,最後歎服道:“要是老夫也有再上戰場的一天,也想到懷柔營去服役。”


    花語夕察言觀色,見冷晗對自己似乎已再無惡感,便更放得開些,看了藍橋一眼道:“好啊,到時候有您老出馬,某些人就可以在營裏睡大覺了。”


    待眾人吃罷,路子亭撤下碗筷,獨自到外麵收拾,白雪音也主動出去幫手。花語夕先為冷晗把脈,又查看了他吃剩的藥渣,最後喜道:“前輩的底子真硬,隻用了不到兩個月的藥,就已恢複到這種程度,可以進入下一療程了。”


    “下一療程是什麽?”


    “前麵這兩個月的用藥,主要是為維護前輩瀕臨破碎的經脈,當前輩的經脈恢複到一定程度,我就可以用銀針進行氣療,從而加速前輩的康複。”花語夕細致又耐心地解釋道,“就是以前徐叔的絕活,前輩知道的。”


    “你會安邦的氣針療法?”冷晗瞪大了眼道,“難道你是……”


    “她正是徐叔醫術的唯一傳人。”藍橋想到徐秋雨戰死嶽陽,心中一陣絞痛,“其中情節異常曲折複雜,先讓她給您行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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